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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份东西的内容很简单,都是详细阐述了昨天晚上京师发生的恶性案件,有人行刺新科进士未果,现已全部落入法网。随后介绍今天审讯的结果,罪犯招认了其所犯的若干案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先帝升遐期间发生的周世臣遇害案。

在说明中,两个衙门都详细介绍了那一案发生及审问始末,以及范进对那一案的调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导致歹徒对范进的袭击。

万历此时正在少年,热血冲动,再加上看了范进的公案小说,很羡慕那些高来高去锄强扶弱的侠士,这也是这个年龄读者的普遍想法。武艺固然练不成,但是对于打击罪恶的想法是有的,偶尔也做些侠客梦。见到朱国臣和其部下的介绍,自然就把其当成了书中的反派。

原本认为,这种人只存在于话本里,现在发现自己治下就有,小皇帝心里自然不大痛快。再说,连自己的姨娘都差点被袭击,这事关皇家体面,也让他觉得难以容忍。

一般而言,不是昏君当国,才有这种事么?自己又不是昏君,怎么也会如此?再者荷花那案子是明显的冤案,自己不但没能阻止其发生,反倒是在自己在位第三年把她送上了法场,这让以后的人怎么看自己?

当然,这事里他的责任不大。因为万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批复过谁的死刑,都是按照已有名单,随意批个同意。反正他也不知道谁对谁,更不知道什么案子,只能按刑部复核结果说话。可问题是老百姓不知道这些,最后骂的肯定还是皇帝糊涂,自己怎么能挨骂?

恶棍横行,好人受冤,外加自己名声受损。几方面的因素综合作用下,让小皇帝怒气冲天。毕竟他还是个孩子,不管再怎么修炼心性,也比不了那些官场老狐狸。未曾想过这背后是否藏着什么谋划布局,只想着伸张正义,招呼着身边心腹太监孙秀道:“你去朝房请先生到东暖阁,朕有事要请教。”

时间不久,张居正被孙秀请到了东暖阁,万历将奏章与说贴都放到了张居正面前,必恭必敬问道:

“先生,朕心里有些事不明白,请先生指教。这种事朕到底该怪谁?”

张居正道:“京师之中匪类横行,欺压安善百姓,刑部法司不能明察秋毫,加白刃于无辜百姓,此乃典守者之过,罪在臣工。臣忝居阁揆,自难逃其罪,请陛下下旨严惩。”

“不,这不能怪先生。这案子是在父皇升遐那年,当时首辅是高拱是吧?”

万历对这个名字印象极深,当然印象更深的,是那句十岁孩童如何做天子。当时如果不是恩师和冯保护持,自己是否还能当上皇帝,都在两可之间。对于这个人,他自然没法忘却。

张居正点点头,“不错,当时正是高中玄做首辅。”

“那这便是高中玄的不是,不干先生的事。”

“话不能这么说,臣身为首辅,不能及时纠察冤狱,反而让无辜被押上刑场,亦是罪责难逃。”

万历此时的年纪不大,还听不出张居正一句话间,已经把案件定性得冤狱的深意,只以为张居正要主动承担责任,连忙道:“朕不怪先生,先生亦不必自责。这件事最大的过错在刑部,他们把案子审得糊涂,其他人又怎么知道?就像朕,哪里知道人是被冤枉的,只看到刑部说他们有罪,就当他有罪了。先生想必也是如此,这罪还是在刑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