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舜卿哼了一声,“李家小妹什么模样我心知肚明,哪里配的上退思?范郎怎么样,也不会娶他家那痴肥丫头的。李三壶啊李三壶,要是真把退思搞到你工部去,看我不跟你这个世伯好好理论一番才怪。”
阿古丽掐着手指盘算,“一,二,三……小姐,你只说了五部,不是有六部么?刑部不是很威风?”
“刑部威风无非是掌握刑名复核,无甚大用,部堂严公直跟老爷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与刘世伯交情莫逆,眼看就成了亲家。老爷不会把退思往刑部放的,压根不用想。”
由于心里已经把刘勘之彻底放下,说到严清与刘家关系时,张舜卿说得风清云淡格外自然,丝毫听不出二者之间有过什么瓜葛。阿古丽见她如此,心里也略微放了些心,至少小姐在刘家这个问题上,了断的还是很快。
前厅。
自从虎皮肉上过之后,各部对于范进的热情就瞬间提高起来。本来大家也都知道范进素有干才,方才就有人抢,但是几大部之间争的并不激烈。毕竟范进这个身份,就决定了根本就是个宰相苗子,随时进翰林院的主。本事再大,抢到部里也待不住,再招他就没意义,可此时看张居正端上虎皮肉,几个人心里就都有了数。虽然有人觉得张居正这样安排有点破坏规矩,但想到他连自己儿子都硬塞到榜眼位置上,于规矩二字重视多少,其实也很难说了。
礼部侍郎林士章是福建人,从明朝眼下的地缘政治版图看,与范进算是福建广东大联合体,甚至可以算大同乡,因此他开口道:“广州是通海的码头,听人说范退思对番物不陌生,不知对番话是否了解。鸿胪寺那里正好缺人手,若是范进前往,或许能有大用。”
礼部虽然号称清水衙门,但也有两块很肥的缺别人夺不去。一个就是教坊司的收入,另一个就是在鸿胪寺这边吃外宾。每年在外事接待上多搞几笔花帐,从洋人嘴里扣点伙食银子,就是笔可观进帐。把范进放到那个位置上,其实是对他的照顾,既是大同乡应有之义,也算是照顾了首辅的面子。
张居正未置可否,江陵派干将,曾一举灭绝九丝蛮,现任兵部侍郎的曾省吾已经抢先道:“璧东,这人我们兵部早就想要了,可是不会让人的。他帮我们兵部做了不少事,有些要紧军情一时处理不完,他这个时候撒手不管,我们就很难办了。所以这个人,肯定是要放到我们兵部的。”
李幼滋是张居正同乡加心腹,素知江陵之苦,想着把范进招到自己门下为婿,可称一石二鸟,连忙笑道:“确庵,你这话未免大言欺人了。眼下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哪里来的什么紧要军情?倒是我这边要疏浚胶济二河,土石工料计算复杂,正需要他这个铁算盘来好好帮我们算算账。运河不通,物资运不过去,你什么仗也打不成,这人我们工部可是要定了。”
“这人去哪可是吏部说了算,二位别自己就把事定下了。我们吏部现在最是缺人,范退思号称飞笔,若是在吏部,一个能顶五个人用。我们已经决定,让他到文选司做差事,誊写官员履历。退思殿试上那笔字,那真是没话说,他若是给官员写履历,一准是能手,这人我们吏部要了。”
张居正看着一干人吵架,不做表态,其实这种吵架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他犯不上阻止什么。大家吵来吵去,只要吵出个结果就好。此时眼看几家争夺范进,只有刑部侍郎王好问一语不发。他忽然开口道:
“西塘,你怎么不开口?对于范退思,你们刑部是什么看法?”
王好问科名比张居正低一届,人比较低调,虽然不算江陵党,但也不至于和张居正对着干。此时见其动问,连忙道:“回元翁的话。范公子才名,下官亦是久仰。只是其才不在于刑名,我刑部还是不夺人之美了。”
“西塘,这话你就说错了。范进在广州能中亚魁,所靠者并不是他的本经,而是他的判。那篇判词写的确实出色,于大明律亦是精熟,多半有着乡下土刀笔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学子不读律条,于刑部所能做的事最少。要老夫看来,退思倒是最适合去刑部观政的一个,比起其他人用处更大一些。”
他这话一出,房间里争吵的人,都闭了嘴。张居正的意见,无疑就是最终判决。他一开口表态,方才各家争论就都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