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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精力旺盛,又有宫中赐参汤、鹿血之类的补药,两三夜不眠也不当回事。万历昨天晚上就没睡,白天强支撑了一天,到了夜里,其实已经有些倦了。但是一想到事先布好的局,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他的精神也振奋起来。心怦怦乱跳,连吸几口气,才压抑住激动心情,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

“张先生,你们实在太辛苦了。其实明天把卷子定出优劣即可,不必急在眼下一时。”

“陛下,先将一甲选出来,臣等今夜通宵不眠,将二三甲名单定出,保证尽快公布名次。抡才虽为大典,然朝政亦不可荒废。各位部堂皆有要务在身,殿试早些完结,各位也好早些回衙办公。”

皇帝点点头,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道:“张先生公忠体国,实为国朝柱石。来人,传朕旨意,于东阁赐夜宴一席,以慰劳各位臣公。先生国朝柱石,切记保重身体,不可过度操劳,以免过度操劳损伤身体,令朕心难安。来人,赐坐。”

“臣谢恩。”

与升朝一样,张居正于御座之下有一专属座位,每天上朝时,皆坐而论政。此时也是坐在座位上,为天子读卷。

十份试卷的评价差不多,从程序上说,谈不到谁高谁低,谁都有可能成为状元。但是张居正先念谁的卷子,自然就意味着他心中已经属意此人为本科状元。

对于策论文字,万历其实听不大明白,他的学识还不足以辨别每一份卷子的高低好坏,越是文采斐然辞藻华丽,用典考究的,他听起来其实压力越大。是以当这份宣城沈懋学的试卷念完后,万历并没听出其有多好,或是多么出色,但是他以嘉靖为目标,于人心把握方面的能力是有的。看张居声的神情就知道,他是属意这篇文章为状元。

三四份墨卷念过去,万历心知戏肉将到,忽然问道:“张先生,不知朕的师兄所做策论,可在这十篇文章之中?”

“臣启陛下,小犬的文章,尚未读到。蒙各位部堂错爱,将其选为优卷,只是其文字拙劣,不足与各位才子并论,因此放到最后。”

“张先生太客气了。先生大才国朝不做第二人想,师兄既是先生一手教授,才学自然不差。来,朕想听听师兄的文章。”

“臣遵旨。”张居正看向张懋修,后者知趣地拿出张嗣修的文稿于殿前大声朗诵起来。三位辅臣里,吕调阳说话口音最重,虽然在京师多年,官话说的不错,但是还有家乡的口音,他平时少开口也有这方面的因素考虑。张四维虽然是山西人,但是一口官话字正腔圆,听不出家乡味道,此时读卷正当其时。

张嗣修的文字,与前面几人比,对万历来说区别不大,全都听不懂。但是只张嗣修这个名字,远远比其文章内容重要。万历听了之后,便点着头道:“这篇文章一定要中的,依朕看来,不如就点为状元。”

“陛下不可。”

于张嗣修的名次,张居正与李太后已经商量好了,状元的位子会让出来,给天下读书人留一个机会,只要你读书好,总是有自己的前程可以取。努力就能中状元,这个泡沫还是不戳破为好。整个殿试其实就是一场大戏,张居正为编剧加上总导演,其他人都只是演员而已。没想到身为重要配角的万历临时加戏,让张居正都有了一丝诧异。

这份君恩如海圣眷优隆,他是可以感受到的,心中也为自己与陛下的关系依旧亲密而欢喜,但是状元位分……还是过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