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了,这种天气一样有人为了吃饭去奔命,他们可以,我也可以的。至于你,病人就好好休息多喝水,不要乱说乱动,一切包在我身上。睡一觉,醒了之后,也许一切都有转机。天花也可以治好,以六小姐的条件,就算生了天花也不会对生活造成太大影响,你就不要太难过了。那些郎中开的药,你先吃着,我抓的药等我自己试了之后再给你吃。”
门扉掀动,带入一阵冷风,张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自己在暖衾里尚且如此,范进要受多大的寒,自不必细说。再者徐维志虽然和范进投契,但是终究相识时间不长,这种豪门之间的恩怨,情形亦极是复杂。范进即使能说会道,承担这种任务,其实也要承担巨大的压力和风险。这些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啊。
想着他自己调配的药方,又想起那支异常珍贵的辽参,少女的心里,也分不清两样礼物哪个分量更重一些。浑浑噩噩间,人便睡了过去,等到再醒来时,却见到丫鬟那惊慌失措的脸,随即就听到了一个令她五内如焚的消息。
“大事不好了小姐!听说好多大官到了魏国公府上,要逼六小姐去城外天花庄住,沐夫人发了恼,说是谁敢带走六小姐,就跟他拼命。徐公爷也要点起四十九卫人马护卫,看看谁敢带他的女儿出城,两下闹的很僵,怕是要打起来了。”
外面雪大风疾,少女心中冰冷如霜,她只问了一句话:“去那里逼六小姐出城的人里,有没有刘世兄,或是刘老伯?”
第一百八十一章 背叛的滋味(下)
少女睡了约莫一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极多。丫鬟所知其实有限,直到张嗣修向妹子介绍后,少女才知道局势其实已经到了非常紧张的地步。
这座府里的下人,都是魏国公门下,其侍奉张家一行人,全来自魏国公的安排。虽然张家权倾天下,几位公子出手也很阔绰,可是对这些仆人来说,其实意义不大。不管张家的势力多大,也不会替这些仆人办什么事,巴结张家人对这些下人来说没有意义。几文赏钱,也不在这些豪奴眼里。
是以当主家发生问题后,这宅子里青壮仆人没向张家人做说明自发动员,提了武器赶往魏国公府护卫,只留下些老弱妇孺在这里伺候。一方面可以看出,世代担任南京守备的徐家,作为百年世家自有其底蕴,门客下仆亦有精兵作风;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眼下的局势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关头。
作为世袭勋贵加上世代担任南京守备一职,徐家在江宁本地的权势比起藩王也未必差多少。平素做一些坏事,或是惹一些麻烦,只要不碰谋反废立这种红线,地方官府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即便是江宁六部又或者都察院,除非是海瑞当政时期,其他时候大抵是不敢或不愿招惹徐家这种人物的。可是这回,事情有些特殊,江宁地方衙门占住了大义,表现的也就空前强势。
前往徐家的衙门很多,包括江宁县知县,以及应天府尹、六部尚书、侍郎在内,各方大佬差不多是亲自上阵,压力不言自明。徐邦瑞表现出的态度也很坚决,家里的家丁据说已经做好和衙役干一架的准备。反正这种事他们之前也常干,为了主家再打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六扇门的好手与徐家自己的家卫对峙,情形如同一个大号火药桶,稍微冒点火星出来,说不定就真要炸开。
据说魏国公夫人发了狠话,要带着六小姐回云南娘家去。可是眼下六小姐的病情,是不可能长途跋涉的,这种态度无非是告诉南京地方官府,就算压住魏国公,她也有个黔国公的娘家,而黔国公还有其他姻亲,山水有相逢将来还有帐算。谁对她女儿不利,她就要跟谁没完没了。
虽然这件事看上去与张家无关,可是既然在江宁城里,就注定不可能独善其身。徐家有人已经来请张嗣修过去,表面上说是请他去讲道理,实际就是要让张家站队。张嗣修作为相府公子这种见识自然不缺,知道自己不能去。不管平时怎么折腾,这个时候是没法站队的。
徐家来的人被他拖住,另一方面寻找自己的人,那些举人同道倒是没关系,可三公子张懋修却不在府,问了几个下人,都只说三公子出去,不知道去了哪里。张嗣修怒道:
“三弟越来越不像话了,原本咱们几个里,他最老实,可是现在看他也开始淘气,这种时候怎么可以乱跑?城里又是流民又是天花的,怎么好到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