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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徐维志又向四下看看,问道:“我听门下到广东跑买卖的奴婢说起,写牡丹亭的范进范公子,在二哥船上?不知现在何处,还请把那位公子请出来说话。”他用手摸了摸衣服上那根链子,“这块泰西金表真是好东西,我那舅子看见之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就是不肯给他戴。素未谋面就送这么好的东西给我,我徐维志难道是占人便宜的?请他出来,我要当面道声谢,再好好招待他。”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上了船就和我们讲话,自然就看不到了,就冲这一条,今晚先罚你个公道。”

其实到徐维志这个身份,一般的举人他认识不认识,并没有什么意思。就算是那些人金榜题名做了官,除非是能像张居正那样走到高层,否则与他这南京土霸王之间能有多少联系,也实在说不上。因此他上船之后只敷衍着张家弟兄以及刘勘之,对近在咫尺的范进并没在意。

等到张嗣修引见以毕,他连忙作揖赔礼道:“这还真是我的不是了,只慕范兄之名,未曾得见,有眼不识真神,范公子千万别和我这粗人一般见识。这东道,我是请定了。到时候把那旧院里出色的姑娘一发叫来,再把各班里当家的小官排成一行,任范兄来选,开销算我的,只当赔罪。”

张嗣修在旁道:“豪气!退思,你别跟他客气,小公爷在江宁呼风唤雨,家里有使不完的银钱,你只管开销,让他破财。”

范进笑笑与徐维志寒暄几句,徐维志道:“范公子,这回倒是有件事,得求你帮忙,这忙你可一定要帮。只要办成了,就算你想给旧院里哪个当红的女子赎身,也只由你便是。”

“小公爷不必客气,但不知何处差遣?”

“差遣可不敢当,实在是求人。实不相瞒,等到来年开春,就是我高堂老母四十九的寿诞。人说做九不做十,到了四十九实际就是当整寿过的。我寻思着预备一份寿礼尽孝心,久闻范兄是丹青妙手,在广州最出名的就是画喜容,还给凌云翼他们画了平蛮图。那画据说他选了一幅送到京里,现在还在紫禁城挂着呢。若是得范兄妙手,给老祖母画一幅画,她老人家一准欢喜,这也是我的孝心不是?”

范进点头道:“这是责无旁贷之事,只包在小生身上。只是才能有限,若是画的不好,小公爷可别恼。”

张嗣修道:“别!退思你别应他,小公爷这话里可不尽实。徐贤弟,你也别把自己说的像刚看完二十四孝一样,谁不知道,咱们魏国公是有名的季常癖,家中一切由夫人做主。你是不是又惦记上什么好物件,想要从老伯母那要钱?”

徐维志哈哈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张兄。实不相瞒,实在是前些时在诚意伯家看了三元班的牡丹亭心里痒痒,想在家里也养个班子,想看便能传戏,比去别人家自在。我老子自己养了两个班子,却不许我们养,哪有这种道理?只好请家慈出面,只要她老人家说句话,我爹还不得照办?只是这总得先要哄她高兴不是?范兄,这事就得劳烦你的大笔,等到事成之后,少不了一笔润笔就是。”

几人说着笑着,已经开始下船。刘勘之要去见自己父亲,住也就住在家里。张氏一家,则住在江宁城里徐家的一处别院。

洪武开国功臣宿将基本都被朱元璋自己杀的七零八落,到了靖难之役,一些站错队的勋臣又遭到打击,开国勋臣十不余一。徐家算是少数幸运儿,从洪武到万历,世袭罔替家运不衰,一门两国公,一在京城一在江宁,日子过的很是逍遥。当代魏国公徐邦瑞娶妻黔国公之女,与当代黔国公沐朝弼是郎舅之亲,徐维志则娶妻彰武伯杨家之女,家族势力庞大。整个江宁城里凡是叫的出名字的花园,基本都姓徐,豪宅别院不知凡几,即使是暂住,安排的别院亦极奢华,还有仆从美婢数十名,安排的极是贴心。

张氏自己住在内院,而外院里则是这些男人居住,同来的仆从书童之类,则住在下人的区域。仆从们忙着安放行李,分配房间,徐维志则吩咐着仆人定酒席写局票,叫姑娘。

张嗣修问道:“眼下正在冬里,闲人很多,这么多当红女子,请不请的来?当初赛西施正红的时候,可是三两银子一杯茶,还要看她有没有心情陪。既然薛五、王雪箫之流身份不在赛西施之下,怕是不大容易请。再说对兵不斗,你把她们一起请,只怕到时候一个不来。”

徐维志笑道:“二哥这话原本是不差,若是几个月前,即便是小弟,也不敢夸这个海口。珠市楼的三声慢还好办,王雪箫身边不知道多少人围着,比起当日赛西施行情还好,小弟也没把握把她拿下来。可过时移事易,现在的江宁,这些姐儿都素着呢,小弟随便写张局票,她们就要上赶着来,还得殷勤侍奉着。文武状元一起来,也不算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