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来贺却突然爆发,痛心疾首地说道:“自从你分兵截断济尔哈朗粮道,我就多次苦苦相劝,应当先取延陵镇以绝内患,再回兵与济尔哈朗决战,奈何你一意孤行,仍然分兵攻取那个劳什子的一七七高地……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也就罢了,就算已然难取全功,只要尽快集全军之力攻取延陵镇,宁镇之战还能以获胜收场,但你偏偏执迷不悟,将兵马全都投向一七七高地,此举大为不智,乃兵家取败之道!”
说到这里,他突然撩袍跪倒,张汉儒等人也跟着齐刷刷一起跪下,流着热泪向汪克凡大声恳求:“国家气运在此一战,大明江山在此一战,请汪军门念在天下苍生百姓的面上,尽快下令攻取延陵镇,切不可贪功求全,以至于贻误大好战局……”
一般官当得越大,越爱惜自己的羽毛,大明文官在皇帝面前撒泼不丢人,甚至还可以邀名,但在勋贵武将面前都比较矜持,说话办事一向沉稳而含蓄,很少采取不留回旋余地的直接方式,汤来贺等人却大违常理,突然一跪一哭,悲壮而慷慨的潇潇风意陡然而起。
朱聿鐭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开口相劝,干咳了两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汤来贺和汪克凡似乎都不错,都是尽职尽责的好官,不知道该帮哪一头说话。
汪克凡的眉毛轻轻一挑,本来坐得笔挺的身子突然向后一靠,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在一片激动的哭诉恳求中,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汤来贺等人,帐外这个时候也有些骚动,汤来贺等人带来的亲随护卫纷纷凑到近前,和守门的哨兵发生口角,还不时探头探脑往中军帐里看。
汪克凡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刚才说过了,谁若再敢咆哮军帐,莫怪我军法无情。来人呐,把南斗先生他们请出去,送进禁闭室。”
禁闭室是个什么东西,唐王朱聿鐭早有耳闻,看到汪克凡真的翻脸,正要开口相劝,汤来贺却陡然一声大喝:“汪克凡!你今日就算斩了我,也一定要回兵先打延陵镇,否则断送大明万里江山,必将遗臭万年!”
汪克凡没有看他,摆摆手让亲兵把他架了出去。
……
李来亨和张鼐在河南四处冲撞,时不时又杀进山东、安徽境内,班布尔善在后面穷追不舍,恨不得把他一举歼灭。
李来亨的捻军仗着马多,一开始的时候掌握着这场追逐战的主动权,但在班布尔善的苦苦缠斗之下,捻军的伤兵不断增加,战马也损失了不少,速度渐渐降了下来,好几次都差一点被班布尔善咬住,最后虽然成功摆脱,却都是千钧一发,险而又险。
清军这个时候也非常疲劳,但是他们很容易得到后勤补给,伤兵伤马的安置也不成问题,后劲比捻军更足,看到李来亨渐渐露出疲态,班布尔善率部追得更急,谁敢稍有懈怠就以军法严惩,几乎榨干了部下八旗兵的所有体力和精力。
李来亨和班布尔善一个追一个跑,在鲁豫皖三省之间兜了几个圈子,来回多次渡过黄河,清军在商丘终于打了一个像样的胜仗,击溃了捻军五百名骑兵,缴获和杀死战马三百多匹,李来亨兵败之后仓皇渡过黄河,逃往山东郓城一带的水套地区,也就是所谓的水泊梁山。
班布尔善穷追不舍,不给捻军任何喘息的机会,意图将其一举消灭。
捻军好像也跑不动了,又不敢和八旗兵野战,就在水泊附近扎营筑寨,利用地形优势坚守不出,班布尔善随即发起猛攻,周围却突然伏兵四出……这里离曹州榆树林不远,一万多榆园军早就埋伏在周围,李来亨佯败把班布尔善引到水泊附近,他们就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捻军同时也从营寨中杀出,和清军展开激战。
八旗兵虽然骁勇善战,此刻却兵疲将馁,突然中伏后军心大乱,被捻军和榆园军击溃,班布尔善的中军被包围。陷入重围之后,班布尔善率部奋力抵抗,斩杀了数百名榆园军和捻军的士兵,但是眼看包围圈越缩越紧,只好退进一座荒废的小村子坚守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