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嘟,咕嘟嘟!”
湿柴烧起来烟很大,灶口上放着一口铁锅,铁锅里面,黄褐色的汤水不停翻腾,散发着一股怪异而且令人恶心的味道,汤水中时不时泛起一些黑乎乎的碎片,怎么看都不像食物,一群乌真超哈兵却在墙后探头探脑,对着铁锅直流口水。
寨子里还有几间石头搭成的房屋,张存仁登上最高的一处房顶,向寨子外面看去,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楚军阵地上今天明显有些异样,不停往前沿调动部队,光是队旗、认旗各种旗帜,就比平常多了一倍……基本上可以断定,楚军很快就会发起总攻,也许就在今天傍晚,也许会等到明天拂晓,但绝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
和正在紧张准备的明军相比,寨子里的清军却非常安静,寨墙上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如果不知情的外人见到这种情况,还会以为清军有必胜的信心,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是张存仁知道,清军士兵不是若无其事,而是饿得动弹不得了,或者满脑子只想着吃东西,根本不在乎明军会发起进攻。
张存仁对此无计可施。
寨子里的绿营兵和辅兵,在三天前的一次骚乱中已经逃出山寨,向明军投降。剩下的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乌真超哈兵,被饿得奄奄一息,没有发生兵变就不错了,让他们登上寨墙警戒,实在是强人所难。
现在整个寨子里,能够站起来的人不超过十个,比如多少还能有口吃食的张存仁,比如他的亲兵队长张杰。
“让他们都过来吧,开饭。”张存仁下了房顶,命令张杰,把土墙后面的乌真超哈兵叫来过一起吃饭。
“不要吧?这是最后一块皮甲啦,被他们吃完了,明天军门可没的吃!”张杰非常罕见的提出反对意见。皮甲是用牛皮做的,虽然卖相难看,但的确能够果腹,可惜清军大都穿着绵甲,有限的几副皮甲早被吃光了。
“用不着了,给他们每人盛一碗。都跟了我这么多年,最后一顿饭虽然没有什么好吃食,但最起码的,别当个饿死鬼。”张存仁把张杰支使过去,自己却不吃,转身进了房间。
洗脸洗手,换上一身整齐的衣服,扯一根绳子挂在房顶上,在底下打个死扣,又使劲拽上两把,看看是否能承担自己的体重。做这一切的时候,张存仁的神态非常沉稳,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
“军门,万万不可!”
张杰正好从门外进来,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滕腾腾冲过来抱住张存仁,急赤白脸地叫道:“军门乃是武将出身,大不了死在阵前,为何要寻短见?军门若是信得过俺,今晚末将愿拼死护送军门突围。”
“你来的正好,坐吧,我有几句话要说。”张存仁的语气很平静:“俗话说的好,除死无大事,我这一辈子处处身不由己,怎么活着都要听别人的,怎么个死法,我想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