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这种情况非常特殊,工作队长察言观色,知道她说的应该是真话,但退伍伤兵都是自己人,多少有些偏袒,现在把地还给刘婶,地里庄稼的归属还得扯皮,于是就借着没有地契的借口,给她碰了个硬邦邦的钉子。
刘婶却如遭雷劈,以为这块地再也拿不回来了。
哀求,纠缠,哭闹,那工作队长也是个年轻后生,压不住火,最后翻脸用强,命人把刘婶一家赶了出去。
为了把地要回来,刘婶又想了很多办法,找到粮长等士绅求情,请他们帮着说话,但一听说对家是楚军的人,无论士绅官吏,还是宗族长辈,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头。
所有的办法都没用,刘婶只好到湘潭县里去告状。
意外的是,她在县里碰到一个“好官”——湘潭县令王夫之,让这件事突然发酵,闹得不可收拾。
王夫之人品差了些,学问却不错,朝廷开的第一次恩科没赶上,第二次恩科就高中二甲,外放湘潭县令。
在外人看来,王夫之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令人羡慕,背地里不知该有多么得意,但实际上他们却冤枉了王夫之,自负才高却只中了二甲进士,被挤出了前程远大的翰林院,被挤出了政治中心桂林,最后外放到湖南当个七品县令,王夫之其实非常郁闷。
(王夫之晚年的学术成就的确很高,后世有一大串牛人都深受他的影响,魏源、谭嗣同、曾国藩、黄兴、宋教仁、乃至新中国的几位领导人……这些闪闪发光的名字奠定了王夫之的学术地位。)
刘婶一家告的是楚军的人,换做别的官员,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会采取高压手段强行把这件事压下去,王夫之却不愿这么做。
他想做个为民请命的强项令。
这本来倒也没什么,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那块地本来就是刘婶的,刘婶本来就占着理,只要据理力争和楚军交涉,就能把地拿回来。
但是,王夫之却存着邀名的心思,对楚军的很多做法也看不惯,一心把事情搞大……
……
汪克斌在衡阳呆了半个月,兵工厂重新开工后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接到调令,到长沙府参加丈量地亩的工作。
农耕社会,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围绕土地和地赋产生的名堂也最多,说到底都是为了尽量扩大自己利益。地主、自耕农和佃户想尽各种办法逃避赋税,朝廷的鱼鳞册上早就是一笔烂账,和真实的土地出入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