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孔有德侵入湖南,百姓们被迫逃进两广和贵州,这些日子背井离乡,寄人篱下,吃了不少苦头,听说湖南被官军收复,兴高采烈地一起踏上返乡的路途。
刘婶一家人,就是返乡大潮中的一朵小小浪花。
刘婶四十出头的年纪,丈夫死得早,年轻轻守寡拉扯两个孩子,苦熬了十几年,燕子衔泥般一点点攒起点薄产,从牙缝里省钱购置了两亩四分地,一双儿女也渐渐长大成人,儿子娶妻生子,女儿还待嫁闺中,除了家长里短的一些琐碎烦恼外,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了。
没想到祸从天降,清军突然南侵,刘婶一家被迫抛下房屋田地,随着难民逃到了广西。
好容易回来,刘婶却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心里惴惴不安,老老小小在湘潭县下了船,又急匆匆走了三十里路,眼看着到了自家村头,刘婶抿了抿花白的头发,一脸紧张的神情。
听说湘潭这几个月反复过兵,鞑子兵,官军,白毛毡(忠贞营的士兵都带着白毡帽),甚至还有番鬼红毛扇子兵,当兵的可没有好东西,不定把家里祸害成什么样了。更要命的是,这次逃难的时候被贼儿偷了包袱,除了些银钱外,还丢了那两亩四分地的地契,这块地可是全家的命根子,万一有什么意外,简直过不下去了。
怕什么来什么,刚到村头,媳妇玉兰就尖着嗓子叫了起来。
“哎呦!哎呦!哎呦!谁把咱家的地种了!”
刘婶腾腾向前急冲了几步,抬眼看去,只见眼前一片绿油油的稻田,稻苗已经有一尺来高,庄稼打理得颇为精细,但明显是抢时节补种的,在年前还能收获一季晚稻。
“这不是明抢么?我去把它都拔了!”女儿小红也是个泼辣性子,弯腰一把拽出几株稻苗,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莫祸害庄稼!”刘婶担心惹事,连忙拦住她说道:“咱们先回家看看,回头再打听出了什么事。”
大家一起冲进村子,却发现村子里有些生人,顾不得理会他们,直接来到自家门前。
大门虚掩着,门上的锁头却不见了。
刘婶猛地停了下来,又一步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扇向里面看去,脚下却突然一软,瘫在了地上。
屋子里面,家什被砸得稀烂,满地都是各种碎片垃圾,连灶台都被砸穿,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家徒四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