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山路长年被风雨侵蚀冲刷,边缘部分已经松软湿陷,成了暗藏的杀手。山路上人马拥挤,一匹驮着粮食的骡子不停向外靠,蹄子下面的土路却突然垮塌,它身子一闪就摔下了山坡,连着打了好几个滚,跌下去十几米后才停了下来,然后一动不动的,看样子已经摔死了。
骡子都是天生的哑巴,从来不会叫,但是这一跤摔的动静太大,还是引得所有官兵驻足观看。管那匹骡子的辅兵连忙冲下山坡,他的队官带着十多个人紧紧跟在后面,嘴里还大声骂个不停,那个辅兵来到骡子跟前,俯身检查了一番,然后灰头土脸地站起来,报告这匹骡子已经殉国牺牲。
“真倒霉啊!”大牯牛轻轻嘟囔了一声,非常同情那个辅兵。
牲口比人可值钱多了,那个倒霉蛋没有照看好牲口,肯定要挨一顿臭揍,搞不好连杀头都有可能。
“倒霉什么?这匹骡子是咱们火器营的,今天晚上有肉汤喝了!”旁边一个老兵却非常兴奋,很有些幸灾乐祸的嫌疑。
“那个兄弟不会吃军棍吗?”大牯牛担心的问道。
“吃军棍也是活该,谁叫他没看好牲口!”那老兵说道:“不过这种事一般不会吃军棍的,军法队就算要罚,肯定也先罚他的队官,山路这么难走,当官的没有安排好,摔死牲口怎么能怪小兵?”
大牯牛愣住了。
以前在绿营碰上类似的事情,绝对会拿不值钱的辅兵顶罪,队官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也管着几十号人,比一个辅兵有用的多,上官不会轻易责罚他们。
他还在发呆的工夫,队伍又开始前进了,大牯牛一边快步跟上,一边不停回头向山坡下看,却见那十几个辅兵和队官一起动手,把粮食背在身上,又抬着骡子爬上了山坡,在一名军法官的指挥下收拾一番,然后跟着大队人马继续前进。
“嘿嘿,军法队就是公平,弟兄们都没二话,这帮家伙把骡子摔死了,就得自己下力当骡子,保不齐还得关几天禁闭呢!”
那老兵是个猥琐性子,见到别人倒霉就高兴,乐呵呵地说道:“他娘的,对这帮家伙就该狠一点,老子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每个月才拿一两半的饷银,可这帮辅兵只掏力气不打仗,就拿一两银子的饷,军门的心肠实在太善啦……”
大牯牛问:“吴大哥,关禁闭是什么?不用枷号吗?”
那老兵的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小声说道:“和枷号不一样的,关禁闭不伤人,但比伤人还狠,那滋味尝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反正是人早晚都会犯军纪的,你回头试试就知道了。”
“这么厉害!”大牯牛的脸色有些发白,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又说道:“吴大哥,那些军规好长的,我有些记不清,你帮我再对一下。”
“嗨,你小子是个眼亮懂事的,真不错!想当初我可吃了不少苦头,拼死命记住军规之后,才没有再受罪。”吴姓老兵说道:“看你娃娃不错,我就跟你交个底,只要跟着汪军门当兵吃粮,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记住军规,只要凡事都按军规来做,混上几年最少能当个什长,一个月可有二两半的饷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