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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大胜关太平军感到绝望的原因仍然还是巨大的实力差距,水面上,吴军的六条风帆战列舰形同六座移动炮台,从战斗刚一开始就不断对着过于靠近江岸的大胜关关城倾泻炮火,炮弹不断轰入关城,把关城里的陈炳文军轰得是鸡飞狗跳,心惊胆裂,几乎无处容身,仅有的几座陆上炮台,也在吴军水师接连两天的炮火打击下接连哑火,再也无法对吴军战船形成威胁,让老旧的吴军红单船都敢开到江岸近处对着太平军阵地开火,陆上的太平军光挨打难以还手,不得不接连放弃滩头阵地转向内陆。

陆地上差距更加悬殊,虽说江浙太平军和吴军的几个精锐兵团一样,都是喜欢用枪炮打远程战,不到万不得已很少近身作战,战术习惯上并不吃亏。可是大胜关的太平军连能够打出黑火药炮弹的新式火炮都没有多少,又如何能抵挡得住上百门使用苦味酸炮弹的吴军后装膛线炮的轰击?所以陆上战斗打响后才两个来小时,太平军在大胜关外修筑的几座营垒就已经彻底化为了一片火海,营垒里的太平军要么被迫放弃营防工事,转移到营外依托壕沟土墙继续作战,要么就只能是藏身到羊马墙的背后苦苦支撑,还随时可能被呼啸落下的苦味酸炮弹爆炸波及,直接震死烧死。

更让陈洪二军绝望的还是吴军的掷弹筒和臼炮,这两种曲射武器既可以直接攻击藏身在壕沟里和墙壁后的太平军士兵,还各有特点,一种快速灵活可以机动转移,想打那里就打那里命中率高,一种威力恐怖一旦落下连羊马墙都能直接炸飞,打到太平军的人群中,更是直接能把被波及的太平军士兵炸得粉身碎骨,死得惨无可惨。所以即便守外围阵地的洪春元部已经算是江浙太平军中的精锐,也在吴军的猛烈攻势面前节节败退,阵地一再被吴军强行压缩,逐渐全面龟缩到了大胜关城下。

在此期间,陈炳文和洪春元几次派人向李秀成告急,请求李秀成允许自军突围撤退或者赶紧派来援军,然而因为有两个营的吴军骑兵已经登陆的缘故,陈洪二人派出的信使却全部被吴军骑兵劫杀在了半路,始终没能把消息送到李秀成的面前。最后还是到了下午的时候,才有一个满身血染的信使爬进太平军阵地,带来李秀成的命令要求陈洪二军坚持到天色全黑后再突围撤退。陈洪二人叹息无奈,可又知道李秀成也是一片好心,知道白天突围很难成功,便还是各自传令麾下各军,让军队继续咬牙坚持,等待天色全黑。

还好,被吴军炮火轰得千疮百孔的关城城墙和此前大量修筑的土石工事在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作用,好歹还是帮着陈洪二军坚持到了天色全黑,已经悔青了肠子的李秀成也早早派出援军接应,帮着陈炳文和洪春元率军突围。然而到了突围战的时候,陈炳文和洪春元却又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天真了,早就料顶他们会在夜间突围的吴军准备充足,以掷弹筒和手雷为依托,辅之以提前埋设在险要位置的达纳炸药,先后几次打退了陈洪二军的亡命冲击,让陈洪二军付出惨重代价都没能冲出包围圈一步。同时在头关以南,吴军只动用了四个营的步兵和一个营的骑兵,就把李秀成派来的援军抽得满脸开花,满地找牙,不敢再前进寸步。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陈炳文和洪春元两军仍然还是看不到任何集群突围的希望,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陈炳文和洪春元也只好先后流着眼泪命令军队四散突围,把剩下的军队化整为零,让士卒溃散而逃。结果这么一来,虽然也的确有不少的太平军士兵靠着开阔地形侥幸逃出生天,然而更多的太平军将士则是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被吴军肆意屠杀,阵亡和投降者都不计其数,陈炳文在乱军中被流弹打死,穿着士卒衣服逃命的洪春元则更加倒霉的被自家败兵的混乱人群活生生踩死。最后,三万多大胜关太平军侥幸脱逃者还不到三成,士卒死降无数,还有许多太平军士兵干脆直接逃向江浙方向,再也不敢回营归队继续与吴军交战。

天色全明时,噩耗先后传回太平军各营之中,仍然还在包围着雨花台的太平军各营纷纷大哗,士气再度狂坠,将无战心,兵无斗志,包括最乐观者都不敢再抱任何胜利希望。李秀成本人则是当场晕厥,被部下救醒后,李秀成又当众放声大哭,绝望嚎啕道:“陈兄弟,洪兄弟,是我害了你们啊!我不该叫你们继续守大胜关,应该叫你们赶紧撤啊!”

第五百九十二章 推心置腹

血腥激战后大胜关战场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吴军将士和太平军士兵的尸体,许多的尸体残缺不全,与残破的旗帜、遗弃的军械和破烂的武器夹杂在一起,层层叠叠的铺满了大胜关以东的道路田地,血水积满坑洼,顺着溪河流淌,缓缓汇入长江,将头关下游的江水都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空气中尽是血腥味和人体被焚烧后发出的恶臭味,许多的两军重伤员仍然还在尸骸中艰难的呻吟求救,吴军的随军民夫也抬着担架在血泊中不断穿梭,尽可能的抢救重伤未死的自军将士,还有抓捕穿着上好服色的重伤太平军将领。而对于数量更加众多的太平军伤员,吴军民夫则普遍采取无视态度,任由敌人的伤员如何痛苦呼救都置之不理,偶有勉强还能动弹的太平军伤员抱住吴军民夫的腿流泪求救,也被吴军民夫马上一脚踢开。——对于这些千里迢迢跟着吴军来南京混饭吃的民夫来说,浪费时间去救一个重伤没死的敌人普通士兵,远不如抽空搜一下敌人死者的腰包实惠实在。

这一情况突然得到了改变,一个衣着光鲜的吴军传令兵打马冲进了正在打扫中的大胜关战场,举着代表吴超越的令旗大声喊道:“所有的随军民夫,都听好了!镇南王有令,对于长毛伤兵,不能不理,能救尽量救!每救三个长毛伤兵,以俘虏一个敌人计功!”

“镇南王英明!镇南王英明!”

欢呼声在吴军民夫人群中响起,虽然很是不理解吴超越的这道命令,然而贪图计算为俘虏敌人的赏赐,吴军随军民夫还是争先恐后的冲向了那些没人理会的太平军伤兵,争着抢着把敌人重伤员抬上担架,抬往战俘营请功。许多听到了吴超越命令的太平军伤兵则是直接哭出了声来,纷纷虚弱地喊道:“官兵老爷,救我,我投降,只要救我一命,叫我干什么都行。”

无数太平军伤员流着眼泪感激吴超越的仁慈命令的时候,吴超越也在自己的座船雒魏林号上颁布了第二道与太平军俘虏有关的命令,说道:“这次抓到的长毛俘虏甄别一下,卒长以下的长毛,能动的发两个饭团打发他们走人,不能动的包一下伤口也给两个饭团,抬到长毛的阵前释放。咱们也不是开善堂的,犯不着在长毛俘虏身上浪费太多粮食。”

“镇南王,如果被我们释放的俘虏又回了长毛军队怎么办?我们不是又得浪费弹药和力气对付他们?”随军幕僚周文贤小心翼翼的问道。

吴超越一听笑了,旁边的随军幕僚长戴文节也笑了,笑道:“文贤,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正是我们镇南王这么快就释放长毛俘虏的目的?我们镇南王现在不怕这些长毛俘虏重新回去给李秀成大长毛当兵,就怕他们直接就走了,不去长毛军营里宣传我们怎么善待长毛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