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算了片刻,为了讨好怡良,吴超越还是叫赵烈文替自己给怡良写一道书信,请怡良亲自率军出征无锡,与自己会师无锡城下共同攻城——然后自然是顺手把功劳分一份给怡良,以做讨好。
赵烈文一口答应吴超越的要求,接着却又说公务太多暂时没时间动笔,好在这事不急,吴超越也没勉强,只是赶紧派人设宴款待,然后又忙着去接管江阴政务军务,安抚伤兵和组织百姓清理战场,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最后,还是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赵烈文才逮到和吴超越单独说话的机会,叫吴大赛守住房门不让外人偷听后,赵烈文直接向吴超越问道:“慰亭,你真的打算和怡制台联手去攻打无锡?”
“当然。”吴超越一边嚼着饭菜一边点头,含糊着说道:“杨文定倒台,新的江苏巡抚上任前,我的顶头上司就只有怡制台了,不把他捧好点,说不定他就会扛不住向荣和琦善他们的压力,逼着我去宁镇战场当炮灰了。”
“慰亭,如果你这么想,那你就错了,还是大错特错!”赵烈文冷笑说道。
“什么意思?”吴超越又被赵烈文弄得一愣,忙问道:“我怎么错了?”
“你一旦拿下无锡,怡制台不但不会感谢你,相反还有可能真的把你派到宁镇战场上去当炮灰!”赵烈文冷冷说道:“慰亭你怎么不想想?你光复了无锡,镇江以东就再没有了长毛威胁,你的军队也空闲了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向荣和琦善这些钦差大臣能不马上盯准你,逼着怡制台派你去宁镇战场当炮灰?到时候仗你打、人你死,功劳是向荣和琦善的,你乐意看到这样?”
吴超越脸色一变,顿时呆住,这才想起了这个重要问题——自己只要闲下来,琦善和向荣这些钦差就肯定会马上盯上自己!
“慰亭,你是军事天才,也是洋务天才,但你在官场上确实还需要一些磨练。”赵烈文指出道:“你该不会连养贼自重这句话都没听说过吧?当年吴三桂为了留在云南当土皇帝,向洪承畴请教办法,洪承畴就直接告诉他——不可让云南一日无事!你如果不想到宁镇战场当炮灰,想让朝廷更加注重你,唯一办法也是不可让镇江以东一日无事!”
“只有留下无锡这股长毛,怡制台才有名正言顺的借口拒绝向荣和琦善他们抽调你到宁镇参战!你向朝廷请求以盐代饷,自铸银元,才有可能得到皇上和朝廷的批准!”
盘算了片刻,吴超越突然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两个办法,一是夸大贼情,二是叫苦!”赵烈文沉声答道:“夸大贼情,把无锡这股吹嘘得越厉害越好,甚至可以故意派绿营在他们面前打一两个败仗。叫苦,上折子说你在江阴大战中损失惨重,士卒死伤过多,弹药消耗一空,人缺粮马缺料军缺饷,把你困难夸大十倍!反正有江阴大捷在手,你还怕朝廷为你久久夺不回无锡而降罪?他们真要降罪,你就向朝廷要援军,叫朝廷的援军来打无锡城!”
慢慢点了点头后,吴超越又迟疑着说道:“但是怡制台那边,他离无锡也不远,很清楚无锡长毛的情况啊!”
“哈哈哈哈哈!”赵烈文放声大笑了起来,然后笑着低声说道:“慰亭,你在这方面还真是实诚啊!故意把无锡长毛留下,难道对他怡制台就没有好处?无锡那股长毛对你来说,反手可灭,根本不足为惧,但是把他们留下,从苏杭湖州运来的军粮,就必须在无锡下游上岸,改走陆路到无锡上游重新装船运往镇江,其中可以做多少手脚,捞多少油水,怡制台就看不出来?”
“还有。”赵烈文的声音更低,狞笑道:“把无锡这股长毛留下,怡制台就不用担心朝廷和皇上把苏南的兵勇抽调一空,有军队在手,怡制台就不用他的治下安全,更用不着担心象杨抚台一样,被朝廷逼着率军到宁镇战场参战,去受向荣和琦善的鸟气还背黑锅!”
说到这,赵烈文又微微一笑,低声补充道:“另外还有一点,琦善当年背着朝廷和洋人签订《穿鼻条约》,当时这件事就是怡制台向朝廷揭发的,为了这事琦善差点丢了脑袋,和怡制台早就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死仇!在这样的情况下,怡制台能不防着琦善利用手里的钦差权力整他,能不琢磨着离琦善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