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题,他解不出。
邢文博没有要逼问温鹤的意思,把自己的东西端到隔着一条狭窄过道的另一张桌子上,一屁股坐下,长腿在桌子下一伸,摊开模拟卷,扒开笔盖,娴熟地转了几圈笔杆,扫了一眼第一题,就往B选项上打了个勾。
温鹤一时站在原处不动,看着他。
邢文博一连做了几道选择题,抬头一瞅他,“咋了,被理科学霸的光芒震慑住了?”
温鹤:“……一楼不是也有自习室么?”
这间自习室倒不是说他独占了,而是这个时间段几乎不会有人,他就是故意和别人错开饭点,图个清净。
“我粉丝太多,影响学习,”邢文博说,“借你们地盘用一用。”
温鹤第一次活生生见到一个不要脸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
温鹤默默回到座位,坐下,摊开一本书和那本灰色笔记本,又埋头专心写起来。
钢笔在纸页上滑动出沙沙的声响,和着夏末的晚风一起,凉得舒服。
邢文博一直是个自制力和专注力都很强的人,但这沙沙的声音挠得他从耳朵痒到了心里,不知不觉就走了神。
他在想,他刚刚没说实话,至少没说全部的实话。
他其实偷看过。两年前。在球场意外碰伤温鹤后,接下来好几天他跑11班跑得很勤,有一次到自习室找温鹤,温鹤不在。
邢文博也不是故意的,自小沉迷武侠文化的他对一个侠字看得很重,大丈夫行走江湖就得堂堂正正,偷鸡摸狗的事,哼,他邢某人不屑。
但他不小心把温鹤搁在桌角边的笔记本碰到了地上,本子在空中翻开,纸页朝下,啪地贴上地面。
邢文博捡起来时,正好看到其中写满了的一页,排版干净利落,字迹遒劲飞扬。
邢文博自己的字也不差,但温鹤的字确实很好看,已经超越了普通意义的好看,是一种一旦见过就忘不了的气质,显然是经年累月练出来的。邢文博很清晰地记住了纸页上的其中一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莫名其妙地,一记就记了两年。
邢文博转头,看着温鹤的侧脸。专心致志的神态,很好看的轮廓,被夕阳打上了一层光。自己的青春一直蓬勃张扬,肆无忌惮,而对面的这个男孩子,让他感受到了从没想象过的安静柔和。
温鹤忽然抬头,逮住他的目光,以眼神询问“你干嘛呢”。
邢文博狡黠心起,几乎不过脑子就脱口来了一句:“还说你不文青?”
温鹤的日常轨迹也很有规律,每天傍晚放学后到吃饭前是做读书笔记的时间。这个年代还这么正儿八经写读书笔记的人,整个W高就数温鹤绝无仅有。
可温鹤不喜欢别人说他文青。抒发感情叫抒情,硬要抒发没有的感情叫矫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标榜诗与远方的文青大多属于后者。
邢文博当然知道这是温鹤的点。他是故意的。上个周末,他记忆最深刻的不是断天崖一役,而是温鹤一言不合就召唤小精灵揍他的那个时刻。
莫名地……可爱。撒娇的那种可爱。
邢文博实在很好奇,如果是现实中,面对面,温鹤被惹急了会做些什么?
这要换萧亮,估计直接就一脚踹过来了。
温鹤一怔,整个人卡住了。
该……怎么办?这题他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