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彩仙莫名地笑了一下,随即端正神色,“他说宫里的活儿不好干,即使本领再大,即使加入西厂,仍然只是一名贱役。然后他说起满壶春,那时还不叫这个名字,就是一粒药丸,现在想起来,必是满壶春无异。”
“嗯,应该没错。”胡桂扬鼓励道。
“童大哥说上司给他几粒药丸,看着他吃下去,说是对异人大有好处,可他尝过之后觉得很难受,一连消沉几天,觉得暗无天日、生无可恋。他说……他很高兴能出来一趟,见到我……”杨彩仙没再说下去,有些记忆只属于她自己。
“你们兄妹感情这么好,他为什么不给你赎身?”胡桂扬问道。
杨彩仙诧异地打量胡桂扬,“因为我不愿意啊,这行很赚钱,我赚得比别人还要更多一些,而且在乌鹊胡同我很自由,不像城里的春院,先要入乐户的籍才行。我在杭州乡下以干爹的名义买下一片田宅,年年收租。再过两三年,我就能舒舒服服地回江南,可惜,童大哥不能跟我回去了。”
胡桂扬哼哼两声,在温暖的江南有田有宅,正是他的梦想,如今他离梦想一步也没靠近,乌鹊胡同的一名女子却已轻松实现。
“童丰就算没有遇害,以他的身份,也没办法跟你去江南。”胡桂扬忍不住道,心里真是有点嫉妒。
杨彩仙摇摇头,“童大哥说他有预感,异人都不得长久,他早晚会失去神力,重新成为普通人,对宫里再无价值,到时候……说这些也没用了。”
“满壶春,咱们在说满壶春。”罗氏提醒道,她还保持清醒。
杨彩仙退出回忆,不好意思地笑笑,“总之罗大哥说药丸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利用,在替别人尝药,但他不敢反对,只能想办法拒绝。后来我问过他,他说上司也觉得药效不太好,没再要求他服食。又过没多久,乌鹊胡同出现满壶春,我从来没想到它与童大哥说过的药丸会是同一种东西,直到你们提起,我才觉得有这个可能。”
罗氏道:“看来宫里是想替异人治病,但是没有成功,反而造出满壶春。我尝过的药丸大概又经过改良,与童丰吃过的不同。”
胡桂扬点头,“童丰所说的上司是谁?汪直吗?”
杨彩仙摇摇头,“应该不是,但他没说是谁,我也没问。我们见面只是闲聊而已,很少谈宫里的事情。就是遇害的那天,他说起过你。”
杨彩仙还是没法完全相信胡桂扬,一想起义兄说过的话,怒容不由自主地显露出来。
胡桂扬全不在意,“你的童大哥临死也不说实话。”
“他说的都是实话,骗人的是你。”杨彩仙更怒,大声反驳,虽然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却比身边的异人罗氏更显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