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皇宫,耶律宗真稍事休息,便召集包括南京留守耶律重元在内的大臣议事。
面上带着疲惫,耶律宗真对耶律重元道:“刘学士来书,说若是再不立和约,南国有意在今冬对本朝用兵。而且南国宰相徐平明言,用兵地域为易州一带。”
耶律重元来守南京,基本确定被剥夺了皇储的身份,虽然耶律宗真一再厚赐,心中依然不爽,哪里肯信耶律宗真的话。道:“那个徐平,十数年前在岭南的时候,便以一州之地灭大国交趾。前几年主政西北,又攻灭党项,败我于丰州。这厮精于用兵,极是狡诈,他若是要取易州,岂会跟刘学士讲?汉人讲兵不厌诈,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若是南国宰相说要打易州,我以为本朝应当加倍留意西京那里才是。”
马保忠上前拱手:“殿下说得极是。兵者,诡道也。南人说有意山前,焉知不是欺骗本朝。待本朝集兵力于幽州,山后空虚,他们乘虚进兵,何以应对?”
耶律宗真不由以手扶额,头痛欲裂。党项被灭,宋朝在西北建丰胜路,驻扎重兵,契丹的战略形势就恶化了。在西线宋军由守转攻,响影到了东线,也一样攻守易势。
没有丰胜路的时候,山后地区的契丹驻军没有后顾之忧,与河东路宋军对峙于雁门关一线。契丹大军从河北路南攻,有山后支援,可以拖住河东路的宋军,使他们不能威胁东线的后路。现在有丰胜路,从后面威胁山后地区,宋朝河东路的禁军便解放出来,随时可以投入河北战场。契丹大军南下,一旦被宋军拖住,就面临后路被断的危险。
战略形势的恶化,让前线局势一恶化,契丹便就觉得捉襟见肘。
萧贯宁道:“若是宋军真地有意今冬开战,只要不大打,无非争夺这么几个地方。东边从雄州北上,沿大道争新城、范阳;中间从代州和定州出发,夺灵丘、飞狐;或者从代州越雁门关,夺朔州;西边,从云内州东来,夺丰州。这几处打起来相差不多,只是南朝皇帝北巡大名府,必有所图,还是山前打起来最有可能。”
耶律宗真抬起头来,看着萧贯宁道:“如此说来,要点集兵马聚集山前?”
萧贯宁沉默了一会,降低声音道:“只怕宋军声东击西,西京不得不防——”
耶律宗真气得牙痒痒,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的问题不就是兵没有宋朝的多,钱粮没有宋朝的多,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对峙吗。如果自己手中也有七八十万兵,怎么布置怎么有道理。山前山后,各堆上三四十万大军,哪里还怕宋军虚虚实实。
去年丰州一战,虽然打得不激烈,兵马却是点集起来了,山后地区伤筋动骨。今年再来一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民力是有限的,数十万大军一过,就吃掉数年积蓄。这可跟以前打到宋境不一样,打出去了因粮于敌,加上抢回来的钱粮财富,自己的损耗并不多。现在对峙,兵马点集起来,吃的可是自己的粮食。契丹哪来这么多粮食?
叹了口气,耶律宗真道:“去年丰州一战,点集三十万兵马,山后余粮消耗一空。如果今年再点集,粮草从哪里来?以前还有党项可以想办法,现在却是买也无处可买!”
马保忠拱手:“今年山后未遭大灾,若是朝廷从民间广征粮草,还可以支撑几个月。”
耶律宗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强行征集,委实是能再支撑二三十万人,只是以后呢?宰相,把秋后的粮征了,来年必定是要饿死人的。如果宋军下年说是要打丰州,甚且是要打西京,可就无粮可征,无兵可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