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偏偏就是这样,明明知道现在的丰州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要下放弃的决心却是极难。这一次向宋朝服了软,以后会更加艰难。再者丰州一弃,那里到云州的数百里之地就不再安全,而云州是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众大臣进了御帐,行礼如仪,分两边侍立。
耶律宗真直起身子,道:“查刺和学士使宋归来,宋帅坚称没有背盟,两国之间还有转圜余地。只是他们现在占住的州军,说是自党项人的手上得来,拒不交还。”
北院大王萧贯宁上前道:“不管是从党项人手上得来,还是从本国攻取,宋军占住的总是以前本国之地!侵我疆土,怎么还没有背盟?宋帅此言真是岂有此理!”
耶律宗真不耐烦地道:“前几个月,唐龙镇来守顺叛宋来附,我们不合收了他。现在宋国就是以这个把柄,坚称他们没有背盟。好了,纠结谁对谁错没大意思。与宋国在丰州那里的统军大将商议的结果,我们不合收了来守顺,宋军现在占了那几处州军。如果我们说收来守顺不错,则宋军占住这些地方也没错,就此分界。只是如此一来,以后再有如此事情,都不算背盟,边疆再无宁日。若是收来守顺错了,则一错对一错,就此罢休。”
萧贯宁道:“边疆永无宁日又如何?本朝几十万兵马,岂会怕了宋国?打就是了!”
耶律宗真看着萧贯宁,无奈地道:“现在幽州那里集兵近四十万,这里近四十万,云朔两州还有十余万。百万兵马,哪怕倾国所有,又能够支持到几时?不要忘记元昊那贼是怎么败亡的,出倾国之兵,一战败亡,全国皆反!”
萧贯宁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契丹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国力极限,支撑不了多久。以前集结大军,是攻到宋境,因粮于敌,后勤并不困难。现在这百万兵全靠契丹支撑,以契丹的那几个农耕的州县,能够提供几个月的粮草?不能够在短时间内打掉宋军的重兵集团,契丹就要被自己的大军拖死了。
马保忠上前,施礼道:“现在仅对大宋就有百万兵,东北还要防着女真,北边则要防着阻卜,处处兵力不足。百万兵在前线,仅仅是人吃马嚼,国家就难以支撑。数月之内不能结束战事,则必有大乱!”
耶律宗真皱起眉头,问萧贯宁:“两个月之前,阻卜酋长乌八遣子前来,说是要派兵助本朝与宋国交兵。从那之后,还有没有消息?”
“再无音讯!往常阻卜酋长时常都派人来朝觐,特别是夏秋之季,月月都有人来。可这两个月来,阻卜从大王屯秃古思以下,再不见一个人来!”
萧孝穆摇头:“不用问了,那些蛮子定然是见宋军势大,起了观望的心思!”
马保忠道:“此不是小事,当用心看待!宋军已进至阴山之下,与阻卜只隔着一座大山而已。有元昊作前车之鉴,切不可让阻卜成了第二个党项,不然再无宁日!”
耶律宗真只觉得头痛欲裂,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局势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现在他明白元昊死的一点不冤,精锐主力被一波打爆,各种隐患便一齐爆发,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国家立刻分崩离析。如果自己再跟元昊那样一根筋,非要在阴山下跟宋军决战,做第二个元昊也未必不可能。或许契丹不会跟党项那样一下崩溃,但他这个皇帝却可能跟元昊一样死,没了他耶律宗真,大把的人等着做契丹的皇帝。不说明人,自己的生母还没死呢,萧氏舅家还有庞大的势力,萧孝穆这几个舅舅还统着大军呢,换个皇帝轻松自如。
这就是农耕中央帝国的长处,打起来可能没那么有冲劲,但后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