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福这一些从最底层升上来的将领,对军功的渴望是其他人比不上的,这是保住富贵最大的倚仗。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很可能就会从此被新上来的将领压住。
焦急地踱了一会步,任福向韩琦叉手:“经略,我愿亲率本路兵马,前往天都山一带截击昊贼!他不出天都山便罢,若是敢出山,必取其首级!”
韩琦看着任福,一时没有说话。徐平来的文里有说禁军的八个字,他不得不仔细地掂量。“胜则争功,贪利冒进”,这是禁军从骨子里带着的毛病,当然还有后面八个字,“败则不救,各自逃命”,都是从五代一直延续下来的。哪怕就是太祖的时候,东征西讨,禁军也没有摆脱这十六个字。只是那时候正处于上升期,大环境下这些缺点被掩盖起来,等到一日不一日,这些积弊就格外显眼了。
十六个字四句话,第一句话并不是缺点,而是军人正常的进取心,不想打胜仗立功的军人要来有什么用?从第二句开始,恶劣程度逐次上升,各自逃命就等同流寇了。
现在任福的表现便就生动地说明了“胜则争功”,韩琦要考虑的是,怎么让任福就停留在第一句话上,不要发展下去。
沉吟良久,韩琦才道:“马帅要去镇戎军,其志可嘉!只是,此事不可大意,昊贼此时正作困兽之斗,动辄伤人。你带兵前去,我就怕中昊贼圈套。”
任福勃然变色:“经略怎能如此瞧不起洒家!任福自小卒拔为大将,俱是一刀一枪拼杀上来,凭着本事挣来的军功!昊贼此时已是穷途末路,能奈我何!”
“将军,困兽之斗,切切不可小视!昊贼虽然已是风中之烛,时日无多,但手头依然有数万大军,而且多是亲卫精锐。若是被他所乘,朝廷脸面难办,也被世人耻笑!”
任福冷笑:“洒家从小卒,凭着自己勇力弓马,得先帝赏识,为诸班直。数十年间,一路升到今天,做管军,为一路副帅。不是某自夸,老于军伍当得起吧?昊贼小丑,何德何能来弄我!此去镇戎军,必让番贼一兵一马出不得镇戎军!”
韩琦其实也没有其他办法,他不是徐平,没那个本事自己带兵去镇戎军,到底还是要委托给任福。任福越是表现得一心想战,他的心里越是担心。
站起身来,韩琦让任福上前,指着桌子上铺的地图指给他道:“此次北上,你带本路兵马,最要紧的是堵住昊贼出天都山的道路。出天都山,第一个要地是三川寨,后面是镇戎军和怀远城。你统大军,在这三地成犄角之势,互为奥援,只要不让昊贼南下即可。”
任福应是,又道:“若是昊贼不来攻我,径自北去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他跑掉!”
韩琦道:“昊贼北去你不用管,枢府自有安排,已定下方略。”
“如此便是小事!我有三城可守,数万之众,昊贼必然束手!”
任福越是如此说,韩琦越是觉得不放心,指着地图向任福祥细讲进军路线:“本路兵马分驻各寨堡,急切间点集不齐。你此次北上,带渭州之兵万人,我再募勇士八千,作为你本部兵马。其余朱观、武英、王珪等部一起归你指挥,加上都监赵津去瓦亭招那里骑兵三千人,总共步骑三万。出渭州后,一路沿寨堡北行,入镇戎军,会合那三城兵马。你在怀远城坐镇,本部兵马也驻于那里,万不可使昊贼突围南下!”
任福应诺,满面都是焦急之色。看过吕夷简的札子,任福被前线形势吓了一跳,恨不得插翅飞到那里。生怕自己去得晚了,战功全归陇右诸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