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迪为人粗疏,性子又硬,在中枢的人缘不怎么好。支持徐平的官员其实还是有不少的,不过他们不愿附和李迪,搞得局面相当被动。
进入九月,秋高气爽,山谷里依然一片葱翠,小陇山上却已经丛林尽染。
已经整修好的陇坂道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健壮汉子背着一把铁剑,牵着一头青驴驮着行李,从东向西缓缓行来。看着周围山林景色如诗如画,突然仰天一声长啸。
啸声高亢,气息悠长,旁边的树林里惊起一群尽鸟,扑楞楞地到处乱飞。
喜庆正押着三司铺子的车队从凤翔府回秦州,听见这一声长啸吓了一跳。秦凤路现在大军集结,繁忙的关陇道上自然不用担心盗贼强人,不由心中好奇。
打马上前,打量了一下那个牵驴的汉子,喜庆拱手道:“不知这位哥哥怎么称呼?在下是秦州三司铺子的喜庆,人人称为‘小主管’。见哥哥丰神隽逸,必不是普通人物!”
那汉子笑道:“我是京东青州人氏,姓王单名一个途字,幼时曾跟乡里高人学击剑,常行走在山林之间。前几年到了岭南,看惯了那里的景色,突然见这秋色,不觉兴起。”
喜庆“哦”了一声,他少年心性,对这些游荡天下的人物心中好奇,忍不住就想结交一番。下了马来,喜庆道:“秦州是极西之地,哥哥怎么到这里来?”
王途道:“西鄙用兵,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我得乡人荐举,来西北军中谋个差事。”
喜庆兴奋地道:“原来是到军中的吗?秦州诸般人物,没有我不熟的,不如同行。”
说完,让车队的人牵了一匹马来,让王途骑了,他的驴便就拴在车上。
问起来,原来王途自幼家境贫寒,难以过活,便到淄州一个同族的王樵那里,跟着学艺混一口饭吃。王樵的家人在咸平年间被契丹南下的游骑掠走,他一个人北入契丹,寻访多年没有结果,回到乡里后便不问世事,自号“赘世翁”,只是击剑谈兵,想着有朝一日朝廷北伐契丹,他仗剑北上报仇。可惜一直等到去世,也没有等到这一天。
石延年到谅州去的时候,曾经召这些熟悉的京东逸人到岭南建功立业,王途在王樵去世之后也到了那里,凭着军功做到了殿直。
范讽被庞籍弹劾去职后,现在邕谅路主持军政的是王沿和孙沔,王沿任经略,孙沔任副都部署。人哪,有时候就说不清楚,这两个人跟徐平结怨,被发落到了岭南,没想到在那里混得风生水起。交趾早已被他们两个人吃到了肚里,现在南击占城,西攻哀牢,就连大理都天天胆战心惊。现在的岭南,早已经别是一番局面。
王途这些人是随着范讽和石延年到岭南去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王、孙当政,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干脆回来别谋出路。李迪是京东路是濮州人,又多次在京东路为官,跟范讽友善,从中斡旋,把这些人多安排到了秦州来,最少有石延年在这里照顾。其实范讽被一再弹劾,本就有打击李迪的用意,不结党羽的李迪防也不防不住。
喜庆兴致勃勃地听着王途讲岭南的见闻,怎么也听不厌。十几岁的少年正是爱做梦的年纪,喜庆虽然跟着郑主管四处飘泊,却还是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大,自己的见识太少,有朝一日要出去看一看。这是人之常情,谁没经过这样的年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