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起身问道:“敢问枢密,山遇惟亮送的党项诰、敕是否还在?”
“此是小事,不必深究。李士彬说并没有与山遇惟亮的人见面,自然也就没有这些。”
韩亿有些无奈,今天张士逊不高兴不想说话,什么都落到自己身上,哪里还有好心情。
徐平却道:“事涉边地军情,怎么能是小事呢?诰、敕若有,可以看党项元昊有没有僭越之情。边地多有人奏报元昊不臣,他发的诰、敕就是铁证。有了这等证据,山遇惟亮投本朝就名正言顺,元昊若要朝廷放人回去,我们放不放人就先占住了一个理字。”
张士逊冷冷地道:“蕃邦小国,见识浅薄,又不知礼仪,僭越之事不知道有多少,当不得真。就是拿到了诰敕,有不臣之处,难道就能凭此问罪元昊了?”
徐平拱手:“枢相,对于党项不臣僭越之事不闻不问,而本朝边地州军与党项有关的事情则小翼翼,生怕一个不好引起元昊的不高兴,这样做不对吧?君臣之礼天下大义,蕃邦小国无知枢密院便就当教导他们,教了不学,是他们的错,朝廷师问罪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张士逊冷笑:“无故兴师,劳民伤财,非朝廷之福,智者不为!”
“兴师以伐不臣,怎么可能是无缘无故呢?军队食国家之禄,为朝廷臂膀,正该做这些事情。本朝待党项如父待子,儿子学不会,做父亲的打骂教导是应该的。”
见刚开始不久,徐平就与枢密院的人顶了起来,这样下去不是了局,晏殊道:“自澶州之战后,天下承平数十年,军备不修,禁军能不能战尚在两可之间,岂可以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徐平,且听枢密把事情原委讲清楚,再从容议论不迟。”
徐平向晏殊拱手:“相公既如此说,那下官便只着就是。不过,禁军能不能战不可作为对外苟且偷安的理由。在这种国家大政上作为朝廷的依靠,正是禁军的本分。若是担心禁军不能战,那便就要早修战备,让他们能打善打,才是常理。”
说完,徐平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正容危坐,等着枢密院讲下去。
章得象小声道:“事情应当为何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今天只论山遇惟亮的事情,不可再多生枝节。”
韩亿见徐平再没有说话,稍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山遇惟亮自言曾派人见过都监李士彬,而李士彬则说没有此事。到底如何,枢密院正在查,还没有定论。”
说到这里,韩亿自己都有些心虚。几个月过去了,连这种小事都查不清楚,这件事枢密院处理得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偷眼看徐平,见他肃容安坐,没有再乘机发难,韩亿的心里松了一口气,接着道:“此事最终被边帅知晓,鄜延路上报朝廷,已令李士彬推却,不接纳山遇惟亮。枢密院也行文鄜延、泾原、环庆等路,谨备斥侯,如果山遇惟亮不待招而自来,则好言抚慰,令其返回即可。”
见众大臣没人说什么,韩亿接着道:“枢密院已着人知会山遇惟亮,自真庙时赵德明称臣纳贡,四十年朝廷不招纳党项亡臣,不可能对他破例。但山遇惟亮因为与元昊有隙,还是不顾本朝所说,把家室焚烧一空,带子女族人三十余人投到保安军。郭劝和李渭因为山遇惟亮不请自来,如果纳他,则与党项交恶,不可因一人而使两国交兵,所以上奏请送回惟亮。枢密院觉得他们通晓边情,说得也有道理,便传宣务令边防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