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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籍道:“我到邕州是谏议恩泽,蔗糖务一切完善,只是守成而已。”

徐平大笑:“那个地方,哪里还得守成?现在去接你的人,一样还是开拓!”

几个人说了一会闲话,徐平才对桑怿道:“秀才,还记不记得当年在中牟,我们曾经拿过两个做药银的落第进士?虽然拿住了他们,还是让他们走了。”

桑怿点头:“记得,好像他们两人一个姓张,一个姓吴,是陕西路人。”

“不错,正是他们!没想到十几年之后,这两个人倒是闹出了大事。前几个月,他们出了宋境,投奔了党项赵元昊,听说还颇受重用呢!”

桑怿愣了一下,看看庞籍和石延年,才道:“那两个人有些胆识,在陕西路那种地方求个一官半职不能,怎么落到了这步田地?”

徐平摇了摇头:“心比天高,说起来就指天画地,做起来就一无是处。我打听过了,这两个人从天圣二年落第之后,便就在西北边地几州游荡,拜会过不少边将。他们好做惊人之语,就在离开宋境之前,还跟一个叫姚嗣宗的人一起,雇了几个壮汉,拖了一块巨石大道上行走。石上写些耸人听闻的诗句,三人跟在一边哭,意思是天下无人识英雄。守边的将军倒是真被他们唬住,招了三人问话,只他们说得云里雾里,也不敢用他们。张源和吴久侠两人心中不愤,就此出了宋境,投奔党项去了。倒是那个姚嗣宗,还记得自己是个汉人,没有跟着去,现在被招入了边地的幕府里。”

桑怿听了就笑:“当年在中牟,这两个虽然人落魄不堪,倒也是语出惊人。”

听两个人说得热闹,石延年道:“当年云行在中牟的时候,我也时常到你庄上,怎么没听说过此事?原来你们那个时候就见过这两个人了。”

不好让坐在一起的石延年和庞籍两人尴尬,徐平便就把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略掉了对付马季良家里的情节。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真按法律算起来也过了追溯期,而且对徐平和桑怿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只是年轻时的趣事,不会有人再去追究当年合不合法。

宋朝前中期的进士,还是有不少人年少游侠,曾经提刀杀人也颇有几个。徐平和桑怿当年做的这点事,跟张咏几个人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对他们的边功还有加成作用。

由于从海路而来,桑怿带军到京城用的时间比当年徐平少了许多,前几天就到了。从邕谅路的数万厢军和乡兵中一共拣选了两千八百人,分为两军,各一指挥骑兵和两指挥步兵,为厢的编制,桑怿为统兵官,隶殿前司之下。赵祯亲自赐了军号,用前两年被取消的宣威,彰显当年破交趾之功。另从交趾象征性地拣选了一指挥,基本是交趾的王公贵族子弟,赐军号为归明交趾,同样隶在殿前司之下,单独成军,表明对交趾的征服。

这样一支边军到京城,各种仪式非常多。枢密使张士逊代表朝廷赐军号,赵祯亲自检阅,忙忙碌碌近半个月的时间。一直到今天,才有空闲,徐平把在邕州的旧人招来相聚。

听徐平说起当年旧事,庞籍才知道原来石延年和桑怿与徐平三人早就相识,而且竟然跟新近投到党项的张元、吴昊两人打过交道,不由道:“近来张元、吴昊投奔元昊,朝中众臣议论纷纷。元昊对这两人宠以高位,招诱宋臣,都认为将来为祸不小。谏议看来,这两个人到底如何?将来会不会成为朝廷的心腹之患?”

徐平道:“言过其实,不堪大用,对于党项来说,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真正可虑的不是这两个人,而是元昊在这个时候大肆宣扬,是存了什么心思。自赵德明以来,从宋出走投奔党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这是人之常情,以中国之大,总有为了功名利禄不顾廉耻的人。以前党项都是让这些人隐姓埋名,生怕引起与朝廷的争端。这次赵元昊却一反以前的做法,不但不藏着掖着,还大肆宣扬,岂不正说明他不臣之心已经按捺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