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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京西路的棉布比去年又多了许多,朝廷收绢已经没有多大意思,若是三司算着对钱粮无碍,全部免了也没有什么。宫中用绢,和买就是,官员衣赐改为发钱。”

徐平道:“不,现在还不能全部减免。虽然钱粮不需要这些绢,但三司铺子却需要。再者几处市舶司,跟海外贸易也要用绢,还有跟北方市马,都是少不了的。现在三司铺子还是不完善,等到完善起来,便可以由铺子和买,那时候才不需要收了。”

两税在内藏库收入中占的比例已经变小,反倒是市舶司的收入变得重要起来,徐平提到市舶司要用绢,赵祯立即打消了立即减免的念头。徐平跟他说是银行赚钱,最近出了这么多事,赵祯的心里不由打鼓,对于其他增加内藏收入的渠道兴趣明显浓厚起来。

徐平又道:“两税还有几件事要做。一是匣清全国两税的税率,不要再像以前,州县之间轻重不均,民间怨言不小。总的原则,是就低不就高,那些特别高的地方,跟正常的地方拉平,彰显陛下圣德。有了营田务的钱粮收入,这一点做起来倒也不难。在税减少的地方,同时方田,只有方过的田才减免,不愿方田的,照旧交就是。”

赵祯道:“民间田地奇形怪状,方田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够做的,要选得力的人。”

徐平笑道:“三司官吏跟着司天监学了那么久的算学,方田倒还不难。怕的只是民间隐匿田产不少,这些田主会抵制。所以才有方过田的才减税,没方过的,便就照旧。同时民间买卖田产,要求必须立正式的契约,也一样要方田。”

方田也就是全国耕地的普查,最难的当然是隐匿田产的地主抵制。自宋朝立国之后便就没有做过全国方田,谁也不知道全国到底有多少耕地。查清之后必然要多收税,地主当然不愿意,会想各办法反对。另外还有技术原因,耕地的形状可不是方方正正,要算清楚面积必须要有几何知识,要是以前,找出足够的技术人员可不容易,现在倒是不难。

宋是灭掉了五代的许多小国统一天下,各国的税收制度被部分地保留了下来。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不同的州,甚至不同的县,税率是不一样的。统一前税收重的小国,统一之后那些州县的税收依然还是重,再加上统一战争中,对某些抵抗激烈的地区加了惩罚性的税,这个差距会非常大。极端的地方,相邻的两个县税率可以差近十倍。总地来说,是北方的税比较轻,南方的税比较重,最重的应当是南唐以前统治的范围。

立国六十多年了,这种混乱的局面应该改变,税率需要统一起来。南方北方税率有差别是有现实原因,本来是因为统一前北方是本土造成的,但统一之后军事压力主要由北方地区承担,禁军九成位于长江以北,州县的驻屯禁军粮草由地方负担。这样算下来,北方确实应该比南方的税率低,是一种补偿。但相邻的州县税率也不同就不对了,特别是宣州一带税率高得不正常,让那里的百姓觉得跟二等人一般。

徐平的意思,是按照路一级统一税率。现在三司财政充裕,原则是就低不就高,实际上是对税率高的地区进行减税。减税的同时配合方田,方过的田税就降下来,不方的田依然是按照旧的税率征收。因为有的地方瞒报过多,即使降税可能算起来也不划算,还是会抵制方田,那也就由着他们。这工作持续地推动下去,十年八年总能够改过来。

赵祯听了徐平的规划,表示同意。只要三司自己算着不会钱粮紧缺,这种彰显太平气象的德政赵祯当然不反对,做皇帝有的时候就是为了这么个名声。

徐平又道:“百姓的负担,除了税便就是役。徭役是减不得的,如果朝廷对地方不征不役,不税不赋,这地方也就不是朝廷的土地了。臣现在是这样想的,以前征役是由地方州县决定,下年开始各路统一,每一丁一年服多少工的役。若是少了,分两种情况,官府没有劳作摊派下去,自然这役就免掉,因为怨不得百姓。有劳作摊派,数目够了,而百姓没有服够足够的工,便就要交钱。同样,如果做了比规定的工更多的,同样发钱。”

“几十年来,一直有臣僚提改役为募,有差有徭官府雇人,百姓交募役钱就好。你这样做,是把征役和募役合在一起,倒也是个办法。不过此事重大,由朝臣商议才好。”

徐平道:“对徭役,确实如陛下所说。但对于差役,还是区分别白,把不一些不当作为差役的单划出来,改为募的好。比如官府里的衙前等役,全部取消,由官府募人。而像乡间的耆长书手之类,还是合并进徭役里。具体如何,以后再论。”

募役法是历史上王安石变法的内容,当然不是他凭空想出来的。实际上跟青苗法差不多,早就有人提出来施行过,王安石进行了总结改良,推行到了全国。

凡事最怕走极端,王安石变法最大的问题就是事事走极端,很多好政策也生生搞出无数麻烦来。差役用募当然没有问题,问题在强行摊派募役钱上,最后成了敛财之术。徐平不需要从这些方面敛财,他是用三司的银行和工商业赚出来的钱,补贴这些政策的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