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在京城的时候,《钱法类书》曾经火了一阵子,讨论也很激烈。后来新的观点越来越少,热度便就慢慢降下去了。但书一直在编着,参与讨论的大臣少了,中下级的官员还是很多,偶尔也有人灵光乍现,并不缺少真知灼见。王曾对于国政比吕夷简上心,一直都有在看这一套书,他的记忆又好,虽然不能像年轻时一样过目不忘,大的问题却很清楚。
宋绶是在官场上一心锐意进取的人,对官位的热衷远高于具体的政事,说到这里他的思路就跟不上了。《钱法类书》他早就不看,里面讲了什么真不清楚。
见宋绶不再说话,王曾向赵祯捧笏道:“陛下,此时所谓的缺钱,其实只是缺的京西路做了这一年,朝廷向他们酬功的手段。这可以是铜钱,也可以是珠玉香药,当然更可以是三司铺子发出的购物券,只要是能换到实实在在的东西就好。这便就如绳套,一扣一扣套在一起,稳定了绢价,就能暂时解了这套。至于以后,自然可以从长计议。”
听到这里,吕夷简面无表情地道:“既然是酬功,为何不可以加官?”
“官换不来钱,对京西路来说,是换不来钱的,能换钱的官也不是官了!”王曾的面色也沉了下来。“钱粮的事还是从钱粮着手,岂可用官位去换?”
吕夷简的面色不动,只是问道:“那现在稳了绢价,三司必然要收不少绢入库,等到以后绢价下跌,又当如何?难道这钱,就让朝廷白白损失?到了那时,这钱由谁来补?难道还真地让徐平用棉布赚到的钱补窟窿?那时又怎么算?”
王曾不看吕夷简,捧笏对赵祯道:“陛下,前些日子朝廷议定在密州新设市舶司,由知密州王彬提举。王家本是高丽大姓,必然能够开通高丽商路。听说高丽一匹绢值白银十两之多,贩运到那里获利甚巨。商人趋利,还怕没有商人做这生意?不止如此,还有广南西路庞籍和王沿上奏,南洋商路已通,到那里交易的商人最喜贩运绢匹,又是一个出路。若是这些商路通了,三司现在收进来的绢帛,到时未必就会亏了价钱!”
第156章 明争暗斗
出了垂拱殿,王曾迎着扑面而来的北风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抬头大步向对面走去。
最近这半年来,处处都被吕夷简压制得死死的,王曾觉得自己在政事堂都快要待不下去了。今天终于是出了一口恶气,打了吕夷简个措手不及,觉得无比畅快。
两位宰相,吕夷简忙着培植党羽,安插人手,渐渐把朝政操控于自己的手中。王曾则因为赵祯初亲政,人又年轻,生怕年轻人冲动坏事,所以处处主张稳重。结果一两年的功夫,主张老成持重不生事的王曾慢慢边缘化,政事堂几乎成了吕夷简的一言堂。
王曾对于朝廷事务有自己的看法,结果越到后面,越是发现自己被吕夷简限制住,几乎寸步难行。而且他是淳厚君子,一生不营私利,更加看不惯吕夷简结党营私。曾经在刘太后主政时互相提携的亲密战友,最终渐行渐远,王曾还是站到了吕夷简的对立面。
如果是在一年前,徐平还在京城的时候,像现在这样大张旗鼓的搞新政,王曾会第一个反对。但此一时彼一时,老成持重的结果是把权力拱手让给了吕夷简,王曾的心思也开始慢慢变了。既然自己无法阻挡吕夷简把持朝政,那何不让徐平这个愣头青冲一冲?已经织成权力大网的吕夷简现在最怕的就是变,一变就容易失控,很多布局没了用处。
不过一年的时间,吕夷简和王曾对徐平的态度就掉了个,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回到政事堂里,吕夷简坐在火盆边闭目养神,不言不语不动。宋绶和蔡齐处理一些公务,明显可以看出来心不在焉。王曾心情放松,一边看着宋绶和蔡齐两人处理公务,一边拿起桌上的公文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