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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天色不早,几人一起返回。到了要出坝区的时候,张大有指着旁边的山项道:“年前修坝的时候,在这山上建了一座龙王庙,旁边有一处观景亭。我们都那里歇一歇如何?”

“好,刚好我也有话要跟你们讲。”徐平点头答应,当先打马向山顶而去。

建这样的工程,这个年代自然会建龙王庙之类的地方,祈求水神保佑。与其说是封建迷信,不如说是这个年代的风俗,地方官员除非是脑子糊涂了,不然也不会把国泰民安的希望寄托在鬼神上。徐平自己也立过庙,只要不过分,是不会阻止这些事情的。

到了山顶,果然有一处小小神庙,只有三间正房,一个小院。庙里此时有一个老道带着两个小道僮主持,规模很小。见到来了官员,老道急忙带着道僮出来迎接。

时间紧张,徐平吩咐手下人随着老道进庙上炷香,自己带着李参和张大有到了旁边的观景亭坐了下来。这亭子正建在山顶,虽然只是木柱茅顶,简陋了些,但正把周围的山水收入眼底,视野开阔,景色非常不错。

在亭里的石凳上落座,随身兵士从庙里取了热水,上了茶来。

喝了茶,徐平对李参和张大有道:“昨天我到行庆馆,见了本地耆老,说起汜水这里立的学社来。一切都好,只是入社的乡民财力有限,没有教书的地方,风吹雨淋。”

张大有道:“此事是有的,我想着给有学社的地方建学堂来着,只是县里财力有限,一直没有如愿。等到今年漕渠通航,想来能够收些税算,便就把此事办了。”

徐平摆了摆手:“不必,我已经让本乡大户,合力出钱建房,当作学社教学的地方了。”

张大有皱起眉头:“这事可是不容易,我本来也是如此想,劝谕文都发了数次,可乡里的大户就只是充耳不闻。没有办法,才想着县里出钱的。都漕身份不比寻常,也难得那几家大户晓得事理,给你这个面子。”

“哪里来的面子?我苦口婆心说了许久,一个大户就是不松口,只道家财是自己几代攒下来的,他家里又没有适龄的学童,一文钱也不想出。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好让他们把出钱的数额报到县里来,充抵以后的科配和买,这才算答应下来。”

听了徐平的话,李参道:“都漕,这事情只怕有些不妥当。冲抵科配和买,又何必让大户们出钱?县里收钱上来自己建岂不是好,建起来是县里的德政,何必让大户们平白落个善人的名声?乡民说起来,官府不干事,都是几个善人的善举,又有何好处?”

“你说的有道理,也正是我要跟你们说明的。”徐平叹了口气,“做善举如果能够冲抵官府的科配,那为何不直接由官府收钱,直接由官方去建?道理确实如此。所以我一再强调,冲抵的是科配和买,绝不可以冲抵税赋差役。科配和买,折变支移,今年京西路会行文下来,以后州县不许私自收取。州县能收哪些钱,转运使司会列出一个名录来,只有在名录内的才可以。但是以前的科配和买和折变支移的名目不会取消,只是真地要收,必须要由漕司同意。换句话说,从今年秋后开始,这些名目虽然存而不废,但不真地收了。”

张大有不由皱起眉头:“都漕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不明白。”

“意思就是,税赋差役是乡民向朝廷尽的义务,这是不能变的,不然国家用度从哪里来?但是一切杂捐,并不是非收不可,以后别想办法。但是这些名目如果废掉,难免到时地方上援引旧例,重新开征。前两年我初回京师,程学士为三司使,便就不许各地合并赋税杂捐名目,也是这个意思。当时我对此不以为然,现在虽然认为有些道理,但依然不敢苟同。简单来说,此后真正征收的,各种名目的赋税差役杂捐还是要合并,不然收钱的名目错综复杂,于官于民都不方便。但是那些只是存名而不实际征收的,便就留在那里,并不需要把名目废弃,防止后人再新立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