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车辆上的主体结构,无非是几块大木板,传统的木工做起来费时费力,是很麻烦的。现在有牛头刨和锯床,则就非常简单,用的人力又少,又方便快捷。大量的廉价车辆不仅仅是靠着降低木材成本,更重要的是采用了工厂化的生产方式,成本一下子降了下来。
杨告和种世衡两人上前围着转了一圈,才恍然大悟:“都漕要在城里建水坝,原来是有这个用处!以前只是水磨,就省了无数的人力物力,现在用水力来做这些砍砍削削,省了多少事!没有这些机器,不知要雇多少木匠来做这活计!”
水坝建起来,抬高了进入洛阳城之前的洛河水位,各处场务开渠引水,利用水位差带动各种机器,最后把水排到下游。这样水流平稳了许多,比直接在河里安装水轮不知强了多少,可以代替绝大部分的人力和役畜的动力。
利用水力带动的不仅是牛头刨,还有钢锯,包括圆锯和带锯,还有钻床,甚至还有车床和铣床,甚至还有几台抛光的磨床。虽然这些机床都简易了点,用徐平前世的眼光看起来非常寒酸,但加工不了钢材,加工木材还是没有问题的。
凭着这几十台机床,还有经过初步训练的工人,这一处新场务每年生产出来的马车驴车,比以前整个京西路近二十州军生产的加起来还多。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便宜。与车辆的材料成本比起来,人工成本可以忽略不计。
这就是工业的力量,规模化生产,与以前的作坊式生产方式有根本不同。不但是人力成本降到了极低的程度,对从业者的技术要求也无限降低。只要身体健康,头脑清醒,经过简单的培训就可以胜任从事的工作,而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跟着师傅学几年。如果再加上零部件的标准化,就连使用成本也降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徐平建的这些新场务,单单从雇佣人力的规模上,还无法与以前大规模的官营场务相比。如京城的绣院,和雇的工人加上厢军有数万人,是新场务无法比的。但如果从生产能力和创造的价值上来说,则远远超过了旧的场务。
绣院、军器监这些使用人力众多的地方,往往都不讲究效率,而是对出产的产品精益求精。生产的少不要紧,关键是产品一定要好。他们也不针对市场,使用者不是皇宫王族就是军队,最不讲究成本的客户群。
生产力的进步不是去看靠着能工巧匠或者奇巧心思做出了什么不可思议巧夺天工的珍稀物品,而是要进步的生产力生产出来的物品或者服务改变普通人的生活。徐平去制几辆三轮车,用于基建良好秩序井然的皇城里,虽然对推动生产力的进步有意义,但这种进步还远远没有达到影响社会改变人们生活的地步。
京城里的新场务,在过去一年制造的更多是奢侈品,用来赚钱的,达官贵人和官员们眼中也只是新奇玩物。只有那些新式的农具是真正能够改变农业生产方式的,在实际掌权的官员眼中,重要性远远大于镜子之类的东西,只是还没有推广开来。
西京洛阳所建的新场务,将完全不同于京城开封,就是要工业化,大规模生产,以低廉的价格推向市场,改变这个世界的生产和交换方式,改变每一个人的生活。
从车间尽头一路向前走,杨告和种世衡看着一块一块的木料,一步一步变成零件,后中间再组成车架、车辕等部件,到了最后组成一辆完整的车辆,直接拉到门外的大道上。
这是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生产方式,效率高大了让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步。甚至有好几次,走到半路又折回去看,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到了进来的门口处,杨告长出了口气:“都漕,这些马车驴车——卖出去要多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