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二叔摸了摸阿木的头:“傻孩子,怎么会没有好处呢?这几个月我们得的钱就是好处啊!通判官人有句话说得对,正是其他做工的人以后也有机会入社,他们才把这窖口当作自己的,全心全意做事,才能赚出钱来。若真是像其他地方做工的一样,你以为窖口还会赚钱吗?这窖在山里,又小,哪里有那么多钱好赚!”
“可是,这次谭伯也要入社了,还带着自己两个儿子一起入。想当初,他可是拼命阻拦建这个社的。想起这些,我就老大不高兴。”
“凡事都往好处想,慢慢就会开心起来了。我们只是做工的人,难道真能占住这处窖啊?该来的总是要来,你多想一想比别人多赚了半年的钱,心情总该好起来。”
鸿沟对面,徐平停住脚步,指着另一边的窖场对陈尧佐道:“相公,几个月前我到这里查看河道,那边不远处就有当地大户私下设赌。机缘巧合,被我发现了,一股脑全都抓了起来。那处窖场里不少做工的人也参赌,着实影响了不少人。当时因为窖在山里,又太小了些,派人来管划不来,便让他们自己管着烧造瓷器。没想到,这次回来,听李通判说起来,这些人自己管着,这窖倒红火起来,还交了不少税钱。”
第40章 炸山
陈尧佐看着沟对面,摇了摇头:“徐龙图,不是我说,这事情前些日子我听说,便就觉得你做得有失允当。一些升斗小民,鼠目寸光之辈,哪里知道好歹?你把窑口交给他们自己去管,他们会管出个什么样子?见利者忘义,开始没有钱财到手,还一切好说,等到后边这窑口赚了钱,必然会生出无数事端。我们在地方为官,以无事为上,你这样做,是凭白挑起事情来。等着吧,后边有孟州和河阴烦的事情呢。”
说完,陈尧佐看了看一边的李参,连连摇头。
徐平道:“财帛动人心,利在当前,人心确实就不像开始那么齐了。所以这些窑社之类都是官督民办,一切照规例来,不合规例的,全都解散就是。”
陈尧佐笑道:“世上的事若都是这般容易,早就天下太平了。我话说在这里,这窑口办下去,要么就是州里县里有人做事不厌其烦,要么就是出第二个,那什么,童大郎。管事的公吏会不厌其烦?老夫为官几十年,还真没有见过。”
徐平与李参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地向前行去。
陈尧佐所说的对不对?自然是对的。徐平不同意的,只是那句在地方为官,以无事为上。总是消极避免事端,那还能做出什么功绩来?该平和的时候要平和,该多事的时候就要多事,必须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自己做事的原则。
只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千难万难了。
这处窑社能够存在多少年?二十年三十年?也许只有三年五年。徐平本来就是要推动商品经济大潮的,这种与商品经济背道而驰的生产性互助合作组织自然只能存在一时。会社有会社存在的意义,比如特别小,比如利润微薄,但是一旦发展起来,利润丰厚,自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这是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组织会社,本就是针对商品经济大潮冲击的缓冲措施,非长久之计,只要能够起到该起的作用就行了。能够让会社消亡,说明商品经济已经成熟,也就达到了目的。让穷人和小生产者平安渡过这段过渡期,组织的会社就功德无量。
离开鸿沟,到了一到山石嶙峋的地方,徐平道:“相公,就是这里了。你看这里的山石外露,那边离着河滩不远,采出的大石可以顺坡滑下去。”
陈尧佐左右看看,点点头道:“好,就是这里!那什么火药,拿来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