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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小阁子里,几个歌女调着管弦,低声而歌。对面珠帘垂下来,看不清里面情形。

孙沔的知院坐在帘后,看着对面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懒洋洋地道:“有些日子没来了,你这里生意倒是越来越红火,进账不少吧?”

中年人陪笑道:“都是童主管栽培,小的一家都感念主管恩德。”

“嗯,你知道就好。这样一处酒楼,在我们官人那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对于一般的人家,可就能挣来金山银山啊!啊,你说是不是啊——”

“主管说的极是!洛阳城里,有几个人比得上孙通判一句话!他的手里,不知道握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一座酒楼算什么!主管,今年生意委实不错,等过些日子,我打些金银首饰给通判送去。通判的姬妾,总不能太过寒酸了。”

“免了,我家官人帮你,可不是为了那点钱财。”这句话一出口,童主管只觉得心里隐隐作痛。怎么可能不是为了钱财?孙沔最爱的就是钱。不过现在转运使就在洛阳城里,新官上任盯得又紧,不敢随便落人把柄。“你心里知道,我家官人为什么要在这里新盖一座酒楼。这酒楼盖起来,只有你家里得到好处,你又不是官人的儿子,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中年人忙道:“小的虽不是通判的儿子,可比儿子还孝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还用吩咐?我看你是赚钱多了脑子糊涂了吧!得了好处,就该时时想着要为我家官人做事,不然凭什么带挚你!你这几个月,难道不知道在这里干会么?!”

见童主管的声音陡然间高了起来,中年人一脸惶恐:“主管且息怒,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从我这酒楼开起来,对面唐老儿的酒楼便就没有什么客人。只有那些穷得叮当响的穷苦力才到那里讨碗酒喝,这老儿今年肯定赔掉家底。”

“光赔掉家底可不够,要这老儿把一家老小都赔进去才合我家官人的意。那老儿有一个女儿,新近没了丈夫,你不会不知道吧?”

“小的知道,不就是唐大姐的丈夫没了,才在这里起了这座酒楼吗——”

“既然知道,就该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我跟你说,我家官人能让你发财,就能让你倾家荡产!你今年,一定要让对面唐老儿把一家的身家性命都赔进去,不然,来年过那种日子可就是你了!——知不知道?!”

中年人不断地搓着手,小声道:“主管,这事情可有些难了。那老儿一向谨慎,扑买酒楼的时候就算好了,哪怕赔上一年,也无非是把家产散光,怎么会赔上身家性命呢?主管你看要不这样,找找河南县的人,把那老儿的扑买文状改为三年。他一年赔得起,三年难道还能赔得起?如此一来,主管让他干什么他不就得干什么!”

童主管冷笑:“你想的好事情!现在新的转运使上任,我家官人怎么敢这么做?你是想着在这里赚上三年钱吧?再者说了,就是事情能成,三年后我家官人也任满了,那个唐家小娘子要让给谁去?费这么多力气,倒是便宜了别人,你是猪脑子啊!”

“主管怎么这么说?唐大姐年不满二十,等上一两年,也还是青春年华。通判就是任满了,也尽可以带到新上任的地方去,要耽误了什么?”

童主管听了这话,猛地一拍桌子:“唉呀杜二,我发现你这脑子还真是不好使,小时候被驴踢过吧?我家官人游宦各地,看上哪里的小娘子就带回家,那要建多大的宅子?你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怎么就不想点人该想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