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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梅询的话,徐平急忙道:“万万使不得!现在新场务的工人,都是每月领固定钱粮,衣食不缺的良善人家。在场务里做事,向亲戚朋友们说出去,在京城里是件有面子的事情。如果杂配进犯人,岂不是尴尬?三司属下的场务,只能招良人,无论如何不可以让人犯到里面做事!”

郑州贾谷山采石务是京城官方建筑石材的主要来源,包括开封府,周围州军的犯人都是发配到那里,算是劳改。由于采石工作条件恶劣,容易得尘肺病,正常和雇根本招不到什么人,主要就是靠的充军发配的犯人。

徐平在三司开的是工场,代表着先进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是要给整个社会做榜样的,怎么可能变成收容犯人的场所。三司的工场是资本运行的凭托,徐平本人可不是资本家,不会为了利润不顾一切。三司既需要新场务赚出来的钱作政绩,也需要场务里的工人过得像个人样做政绩,这个衙门还是需要脸面的。

见徐平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吕夷简不快地道:“依你所说,场务里在京城是招不到需要的人手了?那要如何?”

从劳动创造价值的角度来说,要生产更多的货品,除了增加劳动人数之外,还可以改进劳动工具。中国虽然一向劳动力资源丰富,但具体到这个年代,具体到这个地方,劳动力却明显不足。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天下最中心的两京之间,荒废了那么多的耕地。可耕之地,开垦稼穑的不过十之二三,实实在在的地广人稀。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有很多,但结果显然就是劳动力缺乏,必须要从劳动工具的改良上起办法。

向吕夷简拱手,徐平道:“相公,三司所能招纳的人手就只有这些,再想多招急切间也不可能。古人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能从器具上想办法。下官在棉布务里试了新的纺织机具,不用畜力,而是用水力带动,效果极佳。用同样的人手,织出来的布比原来使用畜力时多了一倍不止。为今之计,可以不招人,而是把机具改成水力的,就可以解来年的燃眉之急。”

吕夷简道:“你一向心思灵巧,多有发明,三司获利良多。如果真地有这种用人少又织布多的器具,自然是好事,如果合用当有赏赐。”

“相公谬赞,下官如何敢当?只是京城地处平原,河流虽多,能够利用水力的却很少。如今可以利用的河流,都建有水磨务。为了来年不误了织布所需,下官想请废西水磨务,把那里改成织棉布的工场。原来西水磨务所出的米面,挪到他处改用牛骡拉磨,也误不了事。如此一来,两不耽误。”

听了这话,吕夷简笑道:“何必多此一举!你把织布的挪往他处,用牛骡拉着岂不是好?西水磨务供应着大内和城内禁军所需的米面,如何能废?”

“相公有所不知,织布不能忽快忽慢,用水力可以筑坝蓄水,修渠泄水,比牲畜平缓得多。而磨米面不需要如此平稳,两相交换并不耽误。”

吕夷简连连摇头:“胡闹!使不得,使不得!圣上在这里,大内所需且不说,城内数万大军所需的米面可不是小数,不敢出丝毫差错!你一废水磨务,少了禁军的口粮,一旦喧闹起来,你可知道后果?”

“怎么会少了呢?只要计划得当,备好余粮,或者是先让新的磨面所在建好再废水磨务,并不会出什么差错。此事下官已筹划良久,应是万无一失!”

吕夷简只是摇头,面上出现了一丝无奈,好似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徐平,你尚年幼,有的事情考虑不妥当,人之常情。京城所有的水磨务都不可废弃,你只管另想办法,此法绝不可行!这不是我难为你,是因为你经历的世事尚少,明不明白?”

徐平没想到吕夷简会坚决反对,自己筹划此事已久,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已经考虑到,甚至中间过渡阶段所需的米面已经开始储备,怎么就不可行呢?

不自觉的,徐平抬头向赵祯看去。赵祯皱着眉,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