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平不说话,赵祯道:“这里是天章阁,祖宗御容俱在。朕每每到这里,观御容瑞物,暗自思量朝政得失,不负祖宗所传大宝。今天在这里,朕想让你给出一个方略,改革朝政从哪里开始。我不想过了多年以后,像你今天问枢密院一样,徐徐图之的图之两字哪里去了?一切还是成为空谈!”
徐平想了想,小心地道:“陛下,如此大事,微臣必须斟酌再三,急切间又能说出什么?不如且待一两天,容臣仔细清楚了,再回奏如何?”
“明日复明日,一天又一天,拖拖也就过去了。今天错过,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你尽管在这里慢慢想,宫里自有茶饭。若是说不出来,今夜也就不必出宫了。”
徐平不由愣住,前世记忆里对历史上的庆历新政,那些具体政策徐平忘得一干二净,但是一个细节却记得清楚。当时赵祯把范仲淹,韩琦等人叫进天章阁,每人面前给纸笔,写改革方略,写不出就不许出去。
敢情这是赵祯的老习惯,今天用在自己身上了。
(备注:庆历之前,实际上宋仁宗召见大臣多在龙图阁,书里略去此节。)
第175章 我自有大道
哪怕是皇宫,到了这个时节,也是一片寂静。在寂静之中,惟有清脆的虫鸣声显得愈发悦耳,愈发清脆。
徐平突然间有些后悔,自己何必去逼问枢密院有什么方略,他图之不图之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党项就是闹起来,也不过是边疆不稳,你就是把关中让出来,他都不敢带兵去占。不然大军一围,让党项军队无法机动,吞掉他的战略机动力量,然后就可以带着大军去接收党项地盘了。
说穿了,要不是党项反了会遮断西北甚至西域的交通,会影响马匹输入跟经济往来,要不是背靠契丹会牵制大宋的战略力量,党项的地位也比交趾高不到哪里去。甚至论起灵活性和回旋余地来,他还远远比不上交趾呢。
让他反又怎么样?哪怕最恶劣的情况,自己也能去收拾过来。
唉,多嘴一句话,就引动了赵祯的心事,来逼自己写什么改革方略了。
改革朝政,说起来容易,现在上街随便拉一个读书人,他都能滔滔不绝地讲上半天。若是在徐平前世,上网发个帖子,能够辨论上几天几夜。
但是,真地考虑到可行性,有效性,还要降低副面作用,选择就会少之又少。而且千头万绪,很难说从哪里改起,一步一步怎么做。
你只要定好了步骤,即使勉强把第一步迈出去,第二步百分之百地会走偏。这一点不用心存侥幸,也没有侥幸的空间。改革只能有目标,有一个大方向,具体的过程和采取的措施,必须随着实际情况不断调整。只有不断调整,才能保证改革方向的正确,才能保证改革最终会实现目标。
你可以定出第一步的目标是什么,实现了第一步之后,怎么根据实际情况去迈出去第二步。但却不可以说第一步应该怎么干,第二步又该怎么干。否则地话,等第一步落地,第二步就永远没有机会再向前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