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复杂归复杂,徐平还没有迂腐到认为自己做错了。世间的事,哪里能够什么都顺自己心意?人总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
自己当年的老部下,调到京城来的人过得并不如意,徐平又何尝不知道?但如今他在三司,不管军了,知道也只能当作不知道。本就曾经带兵打过仗,现在再插手军方的事务会犯忌讳的。只能够通过桥道厢军的人,给自己那些老部下一些方便,时常帮补一下,徐平自己却不能出面。
桥道厢军虽然也隶枢密院,但日常做的事情很多都与三司有关,算是受到两个衙门的双重领导,徐平管他们没人会说什么。三衙尤其是殿前司,是皇帝身边最可靠的武装力量,宰相都轻易不敢说什么,其他人谁敢随便去管他?
至于皇城司,说真的,不管文武,朝里就没有哪个官员看这个衙门顺眼的,出了事情,只怕会是满朝官员落井下石。王怀节的身份又尴尬,杨景宗是一点也指望不上皇城司会帮他,只看他自己能顶住多大的压力了。
外城的城门跟内城比起来,关得早开得晚,基本是按照天亮开门,天黑关门的规矩。天黑和天亮的时辰,则是按照司天监的时刻。当然,外城门管理也远不如内城更不如皇城那么严格,徐平就经常回去得晚了把城门叫开回家,御史台和皇城司那里有一大长串他的这种记录。家在城外,有什么办法?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徐平和李咨带着李璋等人带了新郑门外。
停住马,李咨道:“要不了多大一会,城门就要开了。走了一夜,我们到那里喝碗馄饨,好歹填填肚子,养养精神。”
让两个兵士看着马,一行人到了城门不远处的馄饨摊旁,要了馄饨。
这摊子做的就是起早进城的人的生意,见一大群人来照顾自己意,主人乐得合不拢嘴,跑前跑后地招呼。
李咨随从众多,等每个人都吃上,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徐平有心让人回家里去说一声,想了想还是算了。有正事要做,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喝完馄饨,等不了多少时候,天边刚刚有点亮光起来,城门就缓缓打开了。
李咨和徐平当先,让李璋带着路,穿过新郑门,经过旧郑门,沿着面院街,直向甜水巷而去。不管昨夜事情结果如何,他们还是要先到那里看看。
清晨的雾气正浓,走不多远,就打湿了头发,身上的衣袍也湿哒哒的。
街上没有行人,马蹄敲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路上或巡街或洒扫的厢军听见这声音,都抬起头看,猛然看见黑影里出来的青罗伞的仪仗,吓得急急忙忙闪到路边让路,头也不敢抬起来。
等到队伍过去,这些人议论纷纷,大清早的,怎么会有宰执相公从城外来?看队伍的方向,也不是去上朝,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