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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牙很多医生都能做,甚至就连走街串巷卖假药的野郎中都敢下手,但面对徐平这样一位朝中大臣,就没有人敢了。宫中的御医,连猛一点的药都不敢开,更不要说做这种粗野的手术。至于医局的学生,坐街看病人的郎中,家里人也不会去找。

这就很尴尬,徐平自己都知道该怎么治,但这种事情自己下不了手。能够做这种事情的,却不敢在他嘴里胡来,一来二去,病情一天重似一天。

从大内出来,几位京里的同僚好友便一起相约给徐平接风洗尘。随着天一天热似一天,徐平和王拱辰那处小店里的冰果酒卖得越来越好。最后由徐昌操办,在州桥附近租了处铺子,又开了一处分店。当然普通人喝不起真正冰镇的,但用冰凉的井水浸过也一样是美味,州桥这里又热闹,生意更加红火。

徐平由于自己的牙,却享用不了这美味了,就连吃肉都有点费劲。

这个年代的人对牙齿的保养自然比不了徐平前世那样花样繁多,但此时的食物也没有那么精细,牙齿锻炼得多,别人反而都比徐平的牙好。

看着徐平的样子,周边坐着的王惟正、刘沆、郭谘和郑戬等同僚都极不理解,按说徐副使生活比他们讲究,每次饭后都要用盐水漱口,怎么反而惹这种病上身?这世间的事情,莫非真地是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徐平又叹了一口气,对众人道:“你们只管尽兴,不要管我,我自己随便吃点软烂的吃食,喝两杯温酒就好。这牙吗,总有好的时候。”

说起来牙痛成这样,一路上怄气的王沿也有责任。虽然徐平对他的态度并不放在心上,但人是个神奇的东西,潜意里的想法有时候自己也控制不了。徐平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不理会王沿,却不能控制潜意识对他的烦躁,最终引起身体着急上火。这一着急上火,本就有毛病的牙齿,最终肿了起来。

这酒宴是为徐平接风的,他这也不喝那也不吃,气氛还怎么活跃得起来?

喝过几巡酒,吃了一会肉,众人也都没有兴致猛吃猛喝了。

郑戬问道:“徐副使,王副使在汜水县牵扯进人命官司,到底是怎么回事?京城里都说他因为贪嘴,让手下去找吃食,因为两只鸡逼死了农妇。”

徐平道:“也没那么离奇,事情总是越传越玄乎。那天王副使沿着汜水巡查,中午到了地方点吃食,着落了随行的一个本地衙前。那衙前家里本就不安宁,兄弟三人的妻子不合,这事一催,最后闹出人命来。”

刘沆听了,面上一副不屑的表情:“这样说来,还是因为王副使要吃,才因为两只鸡闹出人命官司来。事情因为他而起,结果却装聋作哑,待制和当地知县都上章自劾了,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也难怪台谏官员要一起参他。”

出城的时候王沿挑三拣四,找刘沆的毛病,刘沆可没那么容易把这事忘了。

要说这事情都是赶着,如果不是徐平到汜水县前从李用和那里知道了王沿上奏章说自己坏话,两人关系正常的话,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徐平不讲,张大有报上去也无非是州里派人过来审理案子,压根不提王沿也没人会说什么。

偏偏那时候王沿先开罪了徐平,那还凭什么帮他遮掩?与张大有的自劾奏章对两人没有半点影响,却把这事情弄得满朝皆知。事情公开出来了,台谏官员不可能不说话。而他们的奏章一旦上去,没个结果不会停下来,一步一步赶下来,王沿非要因此受到处分不可。最可能的,就是把他调出三司,外放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