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公亮把手里的盛馄饨的碗放下,顺势就立在了徐平身边,恭声道:“下官到京城也有些日子了,一向不曾到府上拜见,甚是惭愧。”
徐平并不怎么招揽士人,自己也不以诗文为名,读书人便没有请教诗文的借口,是以家里杂七杂八的客人一向不多。三司任职,属下的官员多是老成持重,仕宦多年的人,年轻官员很少,请教巴结的事情也少。听了曾公亮的话,不由有些不太明白。
见徐平面色有些疑惑,曾公亮道:“下官是福建路泉州晋江县人,族里有人到邕州蔗糖务谋生,多蒙郡侯照料,甚是感激。”
徐平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这就是个套近乎的借口,或许他家族里确实有到邕州的,但徐平照料什么的就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福建路到邕州的以十万计,徐平能照料几个?
曾公亮又没话找话地说了会闲谈,才问道:“听说明天三司新开的铺子就开张了,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卖?是不是只限零买?”
说到这里,徐平才知道他过来找自己说话的目的,原来是为了新开铺子的货物。
曾公亮一切都好,就是有些贪财。中进士之后到越州任会稽知县,本来颇有政绩,结果却因为在县里面置买田地,事发之后被贬去监湖州酒税。由高第进士知县一下子被贬成监当官,曾公亮这个跟头可是栽得不轻。就这还是有本族的熟人,当时任越州幕职的曾巩的父亲曾易占帮他转圜,不然处罚还重。
官员不得在治下置办产业,不得在治下娶妻纳妾,如果在某地本来有产业,则必须回避,不得到那里任职。这个时候这些规定执行得还是很严的,违犯了处罚也重。这也是为什么徐平在邕州六年,自己家里却没有在那里进行过任何商业活动,官场上小心无大错。
好在曾公亮出身官宦世家,他父亲曾会是前朝进士,已经升至刑部郎中,官场上认识不少人,帮着他慢慢摆脱罪嫌。到了今年,终于得了馆职,在国子监任个差事。
听了曾公亮的话,徐平笑道:“铺子里主卖新开场务产的各种货物,兼营一些从其他地方收来的稀奇宝货,东西还是不少的。怎么,你想贩些货物回乡去卖?铺子不只只是零售,一次买得多,还有折扣呢。”
像煤油灯这些从邕州传来的新奇玩意,在京城里现在也像宝贝一样,只有大富大贵的人家才用得起。新开的场务听说产的东西比邕州花样还多,好多人都打上了主意。哪个官员家里没有几个闲人,趁着新兴事务刚刚出现,利用自己在京城当官的便利向家乡倒腾这些玩意,怎么也能赚上几个钱。
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早就有好几个人来找过徐平了。曾公亮今天晚上来找,只是以前实在没有机会而已。
听了徐平的话,曾公亮也没有些不好意思:“不瞒郡侯,下官正是有这想法。京城里面物价腾贵,住着着实不易。我的弟弟正好在京城里闲着无事,买些货物回福建路,也能赚几个辛苦钱,补充家用。”
“这样想的可不只你一个人,先前已经有好多人找过我了,准备做这生意。福建路也有几位官员哦,不过泉州的倒是没有。不过这事情我不反对,也不插手,你们只要是走的正常路子,便就没事。明天一早,你便到铺子里找当值的主管,看好了什么,直接让他派人到库房去取,记得早早找好搬运的人手。”
曾公亮忙道:“多谢郡侯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