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沆在下首坐下,沉默了一会,才道:“副使,属下最近没有禀告你,就擅自做了些事情,万莫要往心里去。”
刘沆这个人,与韩综是有极大不同的。简单说,单论做事的能力,他比韩综强。但是刘沆有更强的独立性,往往自己拿主意做一些超出徐平意愿的事情。这样也很难说是好是坏,到底他只是徐平的下属,而不是奴才,本就应该有自己的主意。不过有的事情往往会有出人意料的后果,让徐平措手不及。
见徐平不说话,刘沆又道:“最近编修所里从下边州县调来的公吏,再加上京城里新招募的,有数百人之众。下官怕他们惹出事情,便找了几个靠得住的做眼线,把这数百人的动向及时报给我知道——”
“于是你就探听到,他们这些人又要出事了?”
徐平有些无奈,刘沆用探子刺探属下和身边官员的事情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现在他手里又管着兵案,更加方便。徐平不是不知道情报的重要性,但这个时候的官场,缺乏情报处理的机制,一旦使用探子刺探下情,就很容易造成人人自危的局面。
一是用的探子良莠不齐,你很难知道得到的情报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这些探子会不会挟人的隐私勒索。然后情报搜集了之后无法分析验证,也无法保密,实际上完全失去了收集情报的正面意义。
徐平宁愿用明面上的制度去达到目的,也不用暗探,就是这个道理。情报工作,尤其是对内的情报工作,是需要整个系统配套的,一旦系统失灵,刺探情报就成了整个机制的毒瘤。不过徐平并没有禁止刘沆这样做,而只是小心防着他的作为起负面作用。
见徐平的脸色不好,刘沆硬着头皮道:“不错,下官发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说吧,都有哪些。”
“自公吏开始听各司官员讲三司规制,就有官员有意笼络这些公吏。当然,大多数官员只是想着过段时间能够挑能干的进本司,但有一些动机不是如此单纯。”
见徐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刘沆接着道:“尤其是开拆司吕公绰,他是第一个给公吏们宣讲的,当时课后提问题没人回答很是尴尬。有一个唐州来的孔目,名叫陈正平,主动站起来回答,圆了场面。”
“这不是很好吗?”徐平面无表情地道。
“唉,本来这是好事。可从这件事后,陈正平曾经主动去找过吕公绰,此后两人来往就很密切,完全超出了正常的官员和小吏的交往程度。还有,那个陈正平突然手头就活络起来,经常请身边的公吏吃喝游玩,现在已经很得小吏们的人心。”
听到这里,徐平哪里还不知道刘沆的意思?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好久没说话。
刘沆有些着急,身子向前道:“副使,那个刘太师之祸的前车之鉴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