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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平看着段云洁,轻声问道。

段云洁斜着头,看着面前的桌子,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我遭此大难,还能够在京城这里有吃有住,并没有受过半分苦楚,已经算是好得无法再好了。然而,与刚出邕州时,北望中原,那时候想的比,就……”

徐平看着段云洁,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不过一年的时间,段云洁就变了很多很多。际上她的容貌并没有什么变化,变的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以前的段云洁虽然也是这样淡定从容,但有一种从内心散发出来的洒脱,现在那洒脱却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或许,人不是生来长成这个样子的,而是被生活慢慢雕琢成这个样子的。这一年的变故,岁月的刻刀在段云洁身上留下了前所未有的痕迹。

看看周围,徐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开起店来。”

“我爹娘去世,一时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偶然之间认识了谭二娘。她父亲也曾经到岭南为官,在一个县里做个小监当。挨到两任做满,到京城三班院守缺。你也知道,三班院那里无钱无势行不得路,蹉跎了大半年,偶染风寒去了。母亲见日子守不住,带着家产改嫁了,把她卖给人家,不想却是烟花人家,从此沦落风尘。”

“我们两人相见,说起经历,不免各自唏嘘。那时当年买她的人家也都故去,她也要从良,便与我一起开了这家小店,聊以糊口。”

徐平道:“辛苦你们,京城里开店可是不容易。”

段云洁苦笑道:“当然不容易,皇城底下,大官小吏,不定什么事就找上门来。更加有一班牛鬼蛇神,地痞无赖,令人防不胜防。为了混这一天吃食,真是操碎了心。”

徐平急忙问道:“你们两个弱女子,如何应付这些人?”

“二娘以前在岭南的时候,跟她父亲一个同僚家的小官人要好,好巧不巧,那个小官人如今在皇城司当值,手下也有几十个人使唤。借了他的势,我们这间店才开下去。”

徐平本想问问怎么谭二娘有了熟人,还在这里抛头露面,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还能有什么原因呢?一二十年没见,当年的小官人早已长大成人,更可能已经娶妻生子,相认又如何处置谭二娘?宋人并不怎么忌讳以娼为妾,尤其是军中武将更是百无禁忌,但皇城司守卫皇城,天子卫士,总要收敛些,才成了现在这个局面吧。

太阳落下山去,天色暗了下来,谭二娘带着任店的小厮忙着点灯。这些大酒楼并不全靠自己的经营,周围的小脚店也是帮着他们做生意的,这里一时人多着个小厮过来帮衬一下也是常有的事。

徐平看着暗影里的段云洁,心中有许多话要说,却又觉得说不出来。

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回京城有些日子了,你有没有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