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太阳高升,渐渐热了起来。此时正值中秋,秋老虎肆虐,白天还是炎热得很。几人都是清早起来,身上衣服穿得多,愈加觉得热不可当。
直到门响,一个中年人出现在门口,扫了众人一眼,面容严肃,淡淡地道:“在下翰林学士章得象,奉诏旨主持此次学士院试。明间不早,这便开始吧。”
几人起身行礼,一起应诺。
徐平心里微微有些异样,他在邕州的顶头上司,曾经替自己扛下不少压力的广南西路转运使章频,正是章得象的伯父。在京城里自己能扯上关系的人非常之少,章得象就是一个,偏偏主持院试的就是他,这是有意还是无意?
官场里的人脉为什么重要?不在于赤裸裸的保举庇护,党同伐异,那些动作太惹人注目,而且这个年代讲究避嫌,大家都尽力避免。真正起作用的反而是这些细节,徐平已经隐隐觉得,从邕州回来,他不再是那个被扔到天边无人过问的小人物,有一只手正在把他托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被托到哪里去。
学士院试比省试殿试都随意得多,就是单独一间房间,几长案几,几个人分开各自书定答卷。主试的章得象坐在上面,随意翻些诗书,偶尔抬头看一眼。
维持秩序的是皇上派过来的小黄门,也只是站在门外,并不进来打搅。
想来也是,当年连马季良那种不学无术的都能通过考试,传闻是主试的宴殊帮着他完成答卷,这考场秩序能严到哪里去?
考的是两论一策,并没有诗赋。策是安边策,论一是财政节流,尤其针对天圣后期的大建浮屠寺庙,再一个是开源,都是关于财计的内容。
徐平在广南提举蔗糖务,隶三司的盐铁司下,政绩就是为朝廷的财政开源。安边更是不用讲,括丁法和拓地谅州都有的是内容写,惟有一个财政节流与他本职工作稍微远些。
拿到试题,徐平就已经笃定了这次考试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其他人不过是沾光过来陪考而已。问题是徐平自己能看出来,别人又怎么看不出来?
一边奋笔疾书,徐平觉得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烫。自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觉得很不习惯。
过了小半个时辰,章得象从案几边起身,随便踱到下面来。每到一个人的身边,便停下脚步站在身后看一会,然后默默走开。
最后才到徐平身后,看着徐平写完安边策,又看着写了大半篇论,暗暗点了头,便回到了前面案几,安心看书,再不抬头。
一个半时辰之后,日已过午,徐平把卷写完,抬起头来,看别人依然在或是奋笔疾书,或是冥思苦想,自己竟是最先完卷的一个。
几人之中,这种题徐平答起来最容易。赵諴和石延年不相伯仲,赵諴是因为任度支判官多年,工作相关,石延年则一直以论大事得当著称,不会差到哪里。韩琦则是对这些内容最生疏的,不过他儒学精通,学识扎实,这又是三人比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