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侍立一旁的石全彬此时插话:“小的当时正适逢其会,谅州与交趾一战,徐平御史指挥得当,打得甚是精彩。”
“不错,当时你回来,曾在这崇政殿里演示那一战。虽然只是粗具意思,远显不出战场上我大宋军兵的威风,御史的匠心独运,倒也能看出一二。”
按常规君臣面谈,内侍是要屏退的,就连护卫的武士也只能远远看着,防止谈话内容外泄。这是极忌讳的事,因为面谈时只有君臣两人,一旦内容泄露出去,召对的大臣就会受到君主的猜忌甚至责罚。不过石全彬当年曾经亲历战事,此次特许他站在一旁,参加徐平和皇上的谈话。
说了半天,徐平一直感到别扭的心情终于慢慢平缓起来,说话也有了条理。
赵祯又问起了徐平在邕州的施政,从初到邕州为通判问起,到建蔗糖务,到在邕州地区行括丁法,问得极为详细。
这才是今天面谈的真正内容,通过徐平的回答,结合平时上的奏章,加上其他方法得来的信息,对徐平的施政能力有一个综合的评价。再是亲近的大臣,也不可能天天没事就与皇上闲谈,皇上对臣僚施政能力的印象,很大程度上就来自于出任时的陛辞和回京时的入对。这个印象极为重要,所谓的入对称旨,可以立即升迁。
要说政绩,徐平最得意的还是两项,一是建蔗糖务,再一个是行括丁法,至于平广源州破交趾还在其次。一是这两项是他的本职,再一个这两项政绩才真正是对邕州地区改天换地,立下了根基,遗泽后世。
赵祯听得很认真,与自己见徐平前览过的奏章和那时形成的印象比较,对徐平的具体施政能力,适合做什么事情大致有个评价。
自太后在时,派石全彬去南海买珍珠,便就由他带回了一些蔗糖务的资料。那些图啊表的,巨细无遗的数据曾给赵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听徐平亲自的解释,原来一些不明白的地方便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徐平推行这些措施的时候,便注意与此时的行政制度相结合,只是对现有制度的补充,而并不是另起炉灶。所以外人看来,虽然觉得有些不和谐,觉得徐平异想天开,但并不会认为是胡闹,甚至的时候还会会心一笑。
君臣一问一答,谈完徐平在邕州的施政,竟然用了近一个时辰。皇上召对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徐平已经超时,其他一些小节只好略过。
赵祯探着身子对徐平道:“我已知会学士院,过几日我入院试馆阁。天圣五年一榜进士,除了王尧臣和赵概,尚没有入馆的。此次你们在外地两任时间已到,大臣作保,你和韩琦等人入院考试,切莫懈怠了。”
徐平谢恩,偷眼看了皇上一眼,欲言又止。
赵祯看见,问徐平:“怎么,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你我虽分属君臣,有国舅在,关系自是与别人不同,尽管不要拘束。”
徐平谨慎地开口:“微臣路上也想过,依着我的性子,只怕做不来馆阁词臣。入了馆阁,如果做不好事,怕陛下颜面不好看。”
赵祯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无妨,只要你过了学士院试,未必真入馆阁校勘,做个贴职也可以。馆阁是国朝蓄材之地,你是我的天选之臣,岂能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