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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荣应诺。

徐平笑道:“我们这些乡兵,在蔗糖务这几年,虽然战阵生疏了,起早贪黑的本事倒是练出来了。做农活,总是天不亮就动身下地,现在打仗,便要选早晨的时候,别人还睡眼朦胧,我们的人已经生龙活虎了。”

周围忙碌的吏人听了,一起跟着笑。种地的季节性强,真忙起来的时候那真是起早贪黑,比在军里的日子还紧张得多,当然农闲的时候就舒服得多了。

徐平说完,低头看着桌上的沙盘,心中暗叹一口气。明天将是真正的血战,虽说这几年从如和县也是一路打着到了门州,但并没有真正的对手,胜利并不是靠流血。打谅州将与其他的战事完全不同,因为还想着借助完整的谅州城抵挡交趾来的兵马,只好用血肉之躯去拼了。

甲峒衙门里,官厅已经改成了中军帐,甲继荣已经在主帅的位子上坐了整整一天,就是吃饭也是让人送进来。

盆地里面,州城就是最高点,甲继荣也知道仅仅一天的时间,外围的拒点就已经被扫荡一空,接下来宋军必然开始攻城。

与徐平想的不同,甲继荣知道自己手下的土兵是什么样子,从来就没想过要跟宋军野战。他惟一的希望,就是借助州城与宋军纠缠,只要拖得够久,要么宋军受不了损失撤退,要么等来交趾援军,要么老天爷帮自己,雨季早点到来。要是这些全等不来,那就听天由命了。

听着属下报来的军情,甲继荣面色阴沉,对守在旁边的亲信道:“传我的军令,守城的士卒夜里轮值,每边的城墙上必须有两百人看守!哪个胆敢耽误了军机,斩立决!”

亲信小声道:“衙内,城南边并没有宋军。”

“哼,那又如何?围三阙一,当我没看过汉人的兵法吗?他们攻城从来都是这样!城外没有宋军,那城墙上的守军一样不能少!告诉他们,有胆敢想从南城门逃走的,一律格杀!”

见甲继荣杀气腾腾的样子,亲信再不敢说话。

甲继荣又道:“还有,去传令巡逻的几位首领,这几天加强人手,只要有蛊惑军心,煽动逃跑的,不问是谁,先斩后奏!”

亲信应诺,胆颤心惊地离去。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去得晚,月底又没有月亮,就连天上的星星,也被不知从哪里刮来的薄云挡得若隐若现。

穷奇河以南的谅州盆地在黑漆漆的夜里安静得可怕,就连鸡犬的声音都听不到,好像突然成了死地。

晚上生起了炭火,驱赶无处不在的寒冷。

甲继荣坐在官厅里,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去。这种时候,就是在睡梦里也不得安宁。前一刻还是以前的惬意时光,华衣美食,倚红偎翠,突成之间就成了噩梦,杀声震天,尸山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