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朝中的形势,官僚士大夫与太后越发离心离德,有时候一点面子都不给。现在知开封府的程琳,当年是给刘太后上过《武后临朝图》的,顶着满朝文武的嘲笑巴结刘太后,到了今天,刘从德大舅子王齐雄打死了一个老卒,刘太后亲自求情他都不理,照样依法给办了。
官僚们不听使唤,刘太后越来越依赖身边的内侍,内侍干政从制度上又是不允许的,成了个死结。全靠吕夷简处事圆滑,朝廷大面上还能风平浪静,但容易引起争议的国家大事,那就拖一天是一天了。
已是七月,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外面热得像个蒸笼一样,头顶树上的蝉扯开了嗓子叫个不休。
徐平和冯伸己不停地摇蒲扇,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房间里面有水空调是凉快,但又过于冷了些,而且湿气太重,没事闲聊的时候大家宁愿到外面来。
曹克明马上就要离任了,属下僚佐参与的送行宴已经办过,今天是徐平和冯伸己两人参加的小型送别聚会。徐平和曹克明合作三年,冯伸己与他的交情就更加久了,与他人不同。
迟迟不见曹克明出来,徐平便和冯伸己漫天闲聊,慢慢聊到蔗糖务上。
冯伸己道:“蔗糖务新立,通判可得有些日子耗在那里,没找个人帮手吗?同提举韩综文只怕还要几个月才能上任,一时也指望不上。”
“我辟了原如和县令段方到蔗糖务帮忙,任他为管勾蔗糖务公事,已经报了上去,不知什么时候批文下来。”
冯伸己点头:“这人我也听说过,虽然小节不太谨慎,吏干还是有的,是个得力的帮手。有这人在我就放心了,不然你被缠在太平寨,州里的事情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知州说得客气,你在宜州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两州紧邻,日常事务也大致相差不多,有什么忙不过来的。”
“怎么一样?宜州虽不靠国境,州内却大多都是峒蛮,民事极少。邕州这里这几年人户增加不少,可不是宜州那小州能比的。再者我带着三州巡检,交趾这两年不断生事,钦州和廉州也要分心,州里的事还要靠通判。”
徐平只道是冯伸己客气,不免谦逊几句。却不曾想这是冯伸己早已计划好了的,只是先把由头向徐平提出来而已。冯拯虽然在宰相的位子上呆的时间不长,生前毕竟位极人臣,死后极尽哀荣,规格直追两宋第一宰相赵普。冯伸己这一代冯家也不算没落,不像曹克明一样没有小道消息来源,早有朝中的重要人物暗示他,乘这一任的机会尽量与徐平交好,对他未来仕途大有助益。徐平是邕州老通判,冯伸己这个新知州便尽量不争权,顺着徐平行事。
说到这里,徐平问冯伸己:“新来的同提举韩仲文知州可熟悉?”
“熟悉不上,以前在京里倒是见过几面。怎么说呢,具体事务上我不清楚他吏干如何,不过倒是敢于任事,不是畏畏缩缩的性子,应是个好帮手。”
徐平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作为自己的副手,敢于任事就行,吏干不足可以慢慢教。不过韩综的年龄比自己还大几岁,门第又高,不知能不能听进自己的话。再者自己与他舅舅王曾是同年,也不知他怎么看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