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头听见,凑到陈老实身边说:“陈阿爹,官人说这些桌子凳子不能用了,都是杉木的,烧起火来可好了,这两个月我们不用找柴火了。”
他的样子像是两个人说悄悄话,声音却大得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徐平却觉得有些悲哀,这两个人身居闹市,却像深山里的人一般,身边的一切热闹繁华对他们就像是草木一样,看着生死,看着荣枯,却与他们两个没一点关系。他们就像这座衰败的酒楼,静静等待着结束的那一刻。
“楼上去看看吧。”
徐平对身边的人道,当先踏上了楼梯。
高大全急忙抢上前来,走在徐平身前,口中道:“这楼梯朽败得厉害,官人小心些,走在我身后就好。”
楼上是小阁子,一如东京城里酒楼的布局。透过尘土、蛛网和遍布的青苔,徐平仿佛看见了多少年前,满身锦缎的官人员外坐在阁子里谈天说地,旁边的歌女唱着从大城市传来的早已不新的歌词,小二高声唱着菜名,卖各种小吃的小贩在阁子里穿梭。
陈老实站在楼梯口,手里把玩着钥匙,百无聊赖。他已经老了,只是静静等待着自己大限的到来。世间万物在他一双浑浊的老眼里都是模糊一片,早已不能一一区分开来,他也没有心思去区分了。
身边的乔大头看着徐平几个人却有些好奇,他三十多岁,还没有感觉到死亡扑过来的影子,还愿意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
高大全在徐平身边道:“官人,这里看起来比我们家白沙镇上的酒楼还要大得多啊,就是朽败得厉害,不知要花多少人力来收拾。”
徐平叹口气:“再难也得收拾起来,州里也没钱再起一座新酒楼了。明天你和谭虎带着兵士们来收拾,白干办也跟着,所有花销先从我这里支用。”
谭虎道:“官人不是还要酿酒吗?我看已经收了不少高粱,兵士们都来了谁给官人帮手?”
“有什么办法?就你们几个人,做了这样就丢了那样,只好先捡要紧的一样一样来,慢慢想办法。”
谭虎看了看楼梯口站的陈老实和乔大头,小声说:“其实州里像他们两个那样的杂役厢兵也有不少,官人大可以招集起来做些事情。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每月俸禄不够衣食,赏上两贯钱,他们对官人还感恩戴德呢。”
徐平听了不由动心,用自己手下的厢军比雇人靠谱多了,只舍得发工钱一样也能干活,还更加好管理。
“你说得也有道理,等我回去查一查,明天都拨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