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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延年起身道:“听相公教诲!”

他这么多年来只是在京城里做个下层武官,说是不委屈是假的,如今终于柳岸花明,难免心中激动。又想起如果自己当年不出意外,以进士出身出仕,一开始就远超此时的官职,此时只怕已摸着知州的边了,不由感慨万千。

徐平见自己在这里已经有些多余,便举起酒杯对石延年道:“祝石兄此一去鹏程万里!”

石延年谢过,仰头把酒喝了。

徐平与他相对,却见石延年的眼里隐隐有些泪花。仕途如海上行船,波诡云谲,不知什么时候阴,不知什么时候晴,也许一不小心,一个大浪打来就会粉身碎骨,并不是那么轻松惬意。

比在坐的人多了一世的见识,徐平更加知道世途的险恶,看着石延年悲喜交加的样子,不由心中感慨。

又倒上一碗酒,徐平道:“石兄以诗闻名京城,我班门弄斧,便以一首七绝送你去京东任职。

碧水无波卧老龙,微呼腾浪露峥嵘。

知君此去一千里,展翅鲲鹏举世惊。”

第21章 割稻

平静的日子如同小河的流水,在不经意间哗啦啦地就流向了远方。

半年多的时间,白糖铺子给徐家挣来了数万贯的净利润,再加白沙镇上的酒楼酒铺,还有徐平田庄里的收入,徐家已是身家十万贯以上的大员外了。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陈茶风波,徐正的心气一下消磨了不少,不再一心想着挣更多的钱,而开始追求享受了。五月朝廷有旨意,今年又权停贡举,到了六月徐正便在外城的永丰坊买了一座二亩多地的宅子,安下家来。内城当然更加繁华热闹,但也是寸土寸金,同样的价钱,能够买到座独门小院也就不错了。新家属于新城城西厢,好坏也是在罗城里面,而且离汴河商业区不远,与开封府也只隔着三五里路,又方便治安又好,也是很不错的地方。张三娘说了,这就是两年后徐平和林素娘成亲的新房,还特意请了林文思一家去看。

石延年已经到了济州金乡县任知县,给徐平带了两次信来,说了自己任职的情况,看起来很不错。到了京东,以他的话说,是到了圣人之门,也结识了不少新朋友,邀请徐平有空可以到那里游历。而且上次在金明池边认识的石介,虽然在东京两人无缘结识,到了京东却多有交流,相见甚欢。

徐平自然不知道,自石延年到了济州,一群下层知识分子在几年间迅速聚集起来,成为了让道学先生痛心疾首的“东州逸党”。更加不知道那个在金明池边没说几句话的年轻人石介,后来成为“泰山学派”的创始人,开两宋道学源流的先声。这个时代是北方儒学最后的辉煌,自“徂徕先生”石介起,关学洛学相继兴起,石介所提出的“理”“气”“道统”成为宋儒的一大分支,对后世影响深远,他所创立的“徂徕书院”也成为宋朝四大书院之一。

说到底徐平在这个时代只是个半吊子的读书人,读书功利性极其明确,就是为了要考科举,中进士,搏个出身活得舒服些。什么儒学道学,徐平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在后世已经被淘汰的东西,又何必去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