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里坐好,看着跟进来的徐平和徐昌,张三娘道:“这里没有外人了,有几句体己的话说给你们听。”
先对着徐平:“大郎,你这动不动就犯浑的性子什么时候才改?那么多人面前,你是怎么对洪婆婆说话?有什么事,我们是亲娘儿两个,你先对我说了,难道什么时候我倔着你不成?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娘!”
徐平讪讪地道:“我已经改了很多了。”
张三娘只是叹气:“尤其是昨天,把林秀才惊动了过来。他是我的亲家,你的岳丈,你知不知道这份交情多么难得?他一个读书人,本来就不怎么瞧得上我们这种经纪人家,又把家里丑事摊在他面前,他心里怎么想?大郎啊,你也随着林秀才读了好多年书了,都读到哪里去了?一点不明白事理!我还指望什么时候你给我挣个诰命,这个样子,等白了头也没个盼头!以后庄里的事情你少掺和,老老实实去读书!”
徐平一惊,他的乐趣就在整治田地上,读书有什么意思?他前世都读了一二十年了,实在读得够多了。
想了一会,徐平郑重对张三娘道:“母亲让我一心读书,实不相瞒,那样我也就读不下去了。若是两边顾着,我也还能读。我向你保证,这一年绝不偷奸耍滑,在书堂里就好好念念书,外面却又由我。一年之后,我也就知道自己是块什么材料,能不能参加科举挣来官身,那时候自有说法。”
张三娘听罢,笑着对徐昌和迎儿道:“你们听到没有,一年之后就能认清自个,大郎可是读了好多年了!说这种话哄我,你们信不信?”
徐昌道:“小的信。大郎这些日子是慢慢收心了,比不得从前。”
张三娘奇道:“你也这样说?家里老汉也有这意思,我就是觉得自己儿子也没变多少,还是那个惫懒样子!不过都管你跟大郎呆在一起的时候多,想来不是乱说的。既然这样,我就再给你一年时间。不过说好了,为娘的可不管你是不是那块材料,一年之后告诉我的只是哪年能够高中,别说自己读来读不来这种废话。给我挣个诰命在身,与亲家相见也有面子,百年之后到地下去,见了祖宗面上有光。我只有这一个孩儿,什么事情都着落在你身上!”
有一年的时间也是好的,徐平知趣的不再说话,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与徐平说完,张三娘才对徐昌道:“徐昌,你到我家几年了?”
徐昌见张三娘问得认真,忙敛容答道:“回主母,徐昌幼时入门,已经二十六年了。”
张三娘点点头:“二十六年,一转眼就过去了。我记得那年父亲把你抱回来,还只是刚刚学会走路的样子,也不知生在哪年哪月。”
徐昌道:“幸亏先主人收留,徐昌才免冻饿而死,入门的日子就是我的生日,徐昌只过了二十六个生日。”
张三娘道:“说起来,你现在也差不多是三十岁的人了。自从我父亲去世以后,家里常常忽略了你。人说三十而立,你该要成个家了。”
徐昌忙道:“主母怎么说这种话?我吃在徐家住在徐家,这些年来别说冻饿之苦,半点委屈也没受过,这就是天大的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