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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邓弗里斯城外的野战堑壕中,土生土长的苏格兰士兵麦克斯·马尔伯勒望着调头返航的联军轰炸机群,毫不客气地送上了一堆难听的脏话。

由于他的堂弟也叫麦克斯,而且两家人住在一条街上,为了便于区分,人们都称他“大麦克斯”。在这条蜿蜒的战壕中,还有许多和大麦克斯一样头戴圆沿钢盔、身穿墨绿色作战服、足蹬大皮靴的人,武器或抱于怀中、或置于一旁。他们有的表情坦然地闭目养神,有的口中念念有词,也有人面如死灰、眼神呆滞,茫然不知所措地坐着、侧躺或是缩在角落里。

刚刚结束的轰炸,是这些苏格兰士兵开战首日遭受的第四次空袭。最前面两次,苏格兰空军还能出动战斗机进行拦截,但在联军占据绝对优势的空中攻势面前,苏格兰空军很快败下阵来。

空袭警报刚刚停止,平日担当教官、战时被任命为督战官的日籍士官长便用蹩脚的英语嚷叫起来:“快!修补阵地!疏清通道!要想在敌人的炸弹和炮弹面前活命,就得保护好你们的防御工事!”

大麦克斯身旁的苏格兰士兵悻悻地站了起来,不满地嘀咕道:“我们跟英格兰人算是世仇,跟爱尔兰人也不是和睦邻居,这场仗迟早要来。可是,不列颠人的战争,要这些日本人掺合进来干什么?”

另一名士兵道:“听军官们说,日本军队的士兵像机器人一样服从命令,不惧死亡,高层想让我们也成为那样的士兵,所以聘请日本人来训练我们,监督我们,甚至赋予他们战时击毙逃兵的权力。”

大麦克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之所以参军,完全是因为独裁者巴里奥尔在苏格兰全境强制推行全民兵役制,不然的话,他宁可去当羊倌,也不愿过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两次大战期间,英国损失了近半数的役龄青年,接连丢失大片殖民地不说,到头来还把延续了一千多年的英国王室送去了寒冷的加拿大,所以,获得独立的苏格兰人,跟接受德裔君主统治的英格兰人,都是极度厌战的。

轰炸结束了还不到十分钟,南面再度响起了隆隆炮声,苏格兰士兵们迅速沿着交通壕退守纵深阵地,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完全躲避敌方炮火的侵袭。在如此猛烈的炮击下,炮弹直接落进战壕掩体,整班、整排的阵亡不是什么稀罕事。

堑壕中的士兵们,只能祈祷,听天由命。

炮火风暴狂烈而密集,尖锐的呼啸声与响亮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高低相应、此起彼伏。许久之后,山崩海啸的声音终于由密转稀,又过了几分钟,最后一声沉闷的轰响为这一段充满力量的交响曲谢幕。夜空安静下来了,瞬息的变化让人们从耳膜到心脏都体验着惯性的刺激,这对小脑不发达者甚至有着良好的催吐效用。生者挺过了煎熬,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欢呼;伤者在痛苦的呻吟,得来的仅仅是空无的悲悯。至于那些死去的人,再也没有荣誉与耻辱、坚持与动摇、乐观与沮丧的区分,一切都结束了。

“注意,注意,准备战斗!”

催命的喊叫声照例在敌人的炮击结束后响起,并且迅速传遍了各条战壕。先前形如雕塑的大耳沿钢盔们纷纷动了,有的沿着交通壕奔赴前沿阵地,有的起身就是自己的战斗位置。枪械、钢盔、水壶等等各种硬物件相互摩擦磕碰,在战壕中汇聚成为一种独特的声音,紧张的气氛迅速弥漫开来。

倒霉蛋大麦克斯虽然很不情愿,但忌惮于大皮靴踢在身上的剧痛,他艰难的支起身子,从地上捡起沾满了泥污的步枪,一脸木然地等着。等那个脾气暴躁的军官挥舞着拳头喊“开火”时,再和旁边的人一起趴到战壕边缘,用手中的武器向前射击。

啪!啪!嘎嘎嘎……

枪声陆陆续续响起。

“坚守!射击!坚守!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