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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皇储殿下近来身体抱恙,以至于有几场重要的宴会都没能出席?”从港口前往目的地的车程不远,夏树仍想方设法从耿直的冯·卡森身上获取一些重要信息,以利于自己在跟善妒的长兄沟通时避开雷区。

冯·卡森坦然回答:“那只是些无端的揣测,陛下不必介怀。皇储殿下每天都要骑马、游泳,怎么可能会轻易生病?之所以推掉了那些宴会,我想主要还是因为对兵棋推演的结果太过较真了。”

“哎?那是怎么回事?”夏树顺水推舟地问。

冯·卡森低语道:“殿下追求一场完美的胜利,但从兵棋推演的情况来看,进展跟他预期的相差甚远。”

“这般专注于细节,倒不像是皇储殿下一贯的风格。”夏树说。

冯·卡森点了点头,紧接着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即便对方没有细说,夏树也能猜出个大概。人很容易因为连续的胜利而膨胀,进而陷入一种追求完美胜利的偏执当中。跨洋作战本来就是个难度空前的命题,是个庞大而又复杂的战略任务,对军事组织和后勤保障的要求极高,何况面对的是美利坚这样一个地域辽阔、资源丰富、工业发达的国家,要想在美国海岸站稳脚跟,就必须循序渐进,筑牢基础,而且做好付出较大代价的心理准备,任何想要一蹴而就、顺利取胜的想法都是不切实际的。

这次尽管德国皇储是以度假之名邀请自己前来,夏树知道,他是希望自己以低调的方式帮他把关作战计划,而在这个显而易见的目的之外,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意图——将威尔士划入爱尔兰实力范围是德国战前就已许诺的,只不过那时候德国当权者并没有料到爱尔兰国王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服威尔士的人心。有了威尔士的煤铁资源和工业产能,爱尔兰如虎添翼,综合国力赶超意大利,军事实力迈入欧洲一流行列,未来发展不可限量。德国人通过两次大战打破了地缘制约,可不希望不列颠诸岛再出现一个英国式的强大国家,哪怕它的统治者出身霍亨索伦家族。

相较于步入暮年的威廉二世,迟早要执掌帝国霸业的皇储小威廉显然对此更加的在意和警惕。

片刻,冯·卡森转移话题道:“对了,陛下,近来拉脱维亚王国境内的革命活动非常猖獗,这应该是俄国人在美国支持下制造又一阴谋,据说俄国人意图在不列颠也挑起一些事端,陛下最好早做准备。”

自建立苏维埃政权以来,俄国人便在不断尝试“革命输出”,意图用这种方式瓦解同盟国阵营,进而收复失地,扩大势力范围,最终实现世界大同的终极理想。法国是他们在欧洲的第一块试验田,20年代的时候革命浪潮席卷法国南部,造成旷日持久的武装冲突,数十万人因此丧命,半个法国沦为焦土,富饶的法兰西如今仍是动荡之地,国家实力早已沦为三流,而这场革命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分散了同盟国阵营的精力,德、爱、意、奥等国为在法国的军事行动付出了高额的费用。

继法国之后,革命运动在白俄罗斯、乌克兰、波兰、匈牙利、西班牙乃至奥斯曼帝国境内都曾风起云涌,只不过在执政当局的压制下未能形成燎原之势。二战爆发后,苏俄虽未直接参战,却一直在接收美英联盟提供的资金、物资、技术援助,一方面在国内积极整军备战,迫使德国、奥斯曼帝国分别在东欧和高加索的边境地区部署大量部队,一方面派出经验丰富的“革命导师”,利用各国底层民众的不满心理发起新的革命运动,威尔士动乱便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次。

对于冯·卡森的提醒,夏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作为历史的穿越者,他比这个时空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清楚革命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但他也从历史中看到了当前这种革命形式的局限性,俄国的革命导师们在他的爱尔兰王国无从立足便是最好的证明,但不是每个国家都像爱尔兰这样处于稳定发展的状态,稍晚于爱尔兰独立的拉脱维亚王国便长期受到经济低迷、官僚腐败的困扰,来自霍亨索伦家族锡格马林根系的国王弗雷德里克·威廉虽勤于政务,却未能带领这个国家走出阴霾,也没能在子民们心目中建立起崇高的威望,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德国的支持。

立陶宛的情况没比拉脱维亚好到哪里去,前德国陆军上将、符腾堡的乌拉赫公爵威廉·卡尔名义上是立陶宛国会投票选举的国王,但他并非众望所归,而是依靠德国皇室的支持和对立陶宛人的武力威慑戴上这顶王冠的。近年来,威廉·卡尔身体每况愈下,军政事务大多交由他的长子打理,年轻的储君处处效仿爱尔兰国王,重用德裔官员,在首府纽斯维尔大兴土木,投资建立工厂,却是东施效颦,不得要领,少数人从中获利,多数人怨声载道,革命运动早已在看似平静的地方滋生。

“皇储殿下准备向拉脱维亚增派部队么?”夏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