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他从不小觑任何一个其貌不扬、默默无籍者。
餐桌上,海军军官们所谈最多的自然是舰艇技术与海军战略的演进。夏树带来的专业技术团队已对硕效造船厂的一号造舰船坞进行勘测计算,如无意外的话,第一艘马肯森级将很快落户于此。
就各项设计性能指标而言,建成后的马肯森级可以完爆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级,对于这一点,即便一贯保守的英格诺尔也没有任何异议,然而坊间早有传闻,英国耗费巨资委托美国建造的新战巡早已秘密开工,其火力、航速、防护均在“虎”号战巡的基础上提升了一个等级,并且融合了美英现代造船技术的精粹,三五年之后,马肯森级的对手必然是这种新战巡而非伊丽莎白女王。
面对一名德国海军少校关于英国新战舰的探询,夏树答非所问地说:“武器的优劣只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之一,不能忽视,也不能片面看重。如今英国海军不止在倾力建造主力战舰,他们的巡洋舰、驱逐舰以及潜艇也在悄然更新换代,他们的航空母舰已然开工建造,这些才是我们首先要重视和警惕的。”
听到夏树对英国海军的现况有不错的评价,一名拥有贵族头衔的海军中校很是不屑地嚷嚷道:“战争结束以来,英国本土的贸易额萎缩了40以上,就连泰晤士报都对英国的经济形势感到十分的悲观,而我们的年经济增长速度接近30,两国经济总量的差距正在不断拉大,真搞不懂英国人凭什么跟我们展开造舰竞赛。他们难道不明白,就算他们能在海上赢得一次特拉法特加式的胜利,我们也能够从法国出发,跨越英吉利海峡,用战车和大炮夷平白金汉宫?”
这个问题压根不必劳烦“霍亨索伦天才”作答,冯·英格诺尔哼道:“这就是老资本家跟新资本家的区别。”
资本家的称谓来自于《资本论》,这部思想巨著不但被后人视为是共产主义理论的奠基石,于1867年出版之后,亦被资本主义社会辟为经典,乃至成为一些资本主义国家消除弊端、改造自身的“工具书”,直到红色苏俄崛起之后,它在西方社会才逐渐被妖魔化,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在多个国家的禁书榜上在列。
夏树对这段历史稍有了解,所以当“资本家”这个字眼从英格诺尔口中蹦出来的时候,他只是略有些好奇地抬头看了看这位海军上将。
英格诺尔不以为然地切着盘子里的美味,而刚才发问的那位海军中校对此回答显然是满意的。
正如英格诺尔离开公海舰队司令的位置便卸去了心理上承负的重担,夏树不再是德意志帝国的臣民,言行举止不再受从前的那些拘束,面对昔日同僚的时候,便多了几分洒脱。在英格诺尔说完之后,他解析道:“任何一个国家在遭受战争失利后,必定会想方设法重振国力。大英帝国横行世界三百多年,通过贸易掠夺和殖民统治获取的财富不计其数,他们可不像西班牙人,虔诚地将大部分财富都送进修道院,而是用于发展工业、促进军备,由此循环往复,那一座座精美的维多利亚式建筑和数之不尽的珍宝其实只算是副产品,英国最宝贵的积蓄便是他们始终引领世界的工业和军事水平。”
之前那名海军上校道:“听陛下这么说,我的疑惑就有解答了——英国人为了重新获得工业和军事的领先,不惜将国库掏空,甚至于将大英帝国博物馆里的珍贵藏品拿出来拍卖。美国人当然乐于用英国人的钱财来保持本国造船工业的全速运转和发展壮大,两者一拍即合,无视我们的反对而达成战略合作协定。”
言罢,这位海军上校直面夏树,看起来是希望得到这位传奇人物的赞许。
逻辑到位,见解平平,夏树只给了对方一个认可的微笑,然后话锋一转,以请教的口吻对英格诺尔说:“听闻帝国正计划在亚速尔群岛、马德拉群岛、佛得角群岛三处分别建立一座海军基地?”
日德兰海战之后,英格诺尔名义上是以身体抱恙为由辞去了公海舰队司令职务,可有关他因能力不足而受舰队参谋长排挤出局的传言还是对他在海军内部的名望造成了较大的损害,而威廉二世的个人喜恶以及提尔皮茨的政治立场也使得英格诺尔在晋升海军元帅之后始终未能进入德国海军的核心决策层,这不得不说是他海军生涯的一大遗憾。
身为预算委员会委员的他,仅仅是比普通的海军官员早一步获知那些机密信息罢了。
英格诺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夏树,以轻缓的语气应道:“爱尔兰王国是德意志帝国关系最紧密的盟友,若德国确定了这方面的计划,陛下应该早就得到德国政府的通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