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样,约阿希姆王子表情平和、姿态低调,他同前来迎接的航校人员逐一握手,然后健步走向一旁的梅赛德斯轿车,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较其年长一岁的副官,海军中尉京特·吕特晏斯。待两人从容不迫地坐进后座,同样身穿海军制服的司机驱车前行。这款1913年投产的新轿车拥有时尚而尊贵的外观,操作便捷、乘坐舒适,且拥有强劲的动力,在德国市场上早已是供不应求,但迫在眉睫的战争必定影响到它的正常生产。此时的德国军队,后勤运输主要依靠火车和马车,汽车运输在整体当中所占比例很低,绝对数量则要比俄奥等国多出不少。
德国的总动员令稍晚于俄国下达,效率却是毋庸置疑的。仅仅一天时间,沿途可见一拨拨的预备部队向火车站等交通枢纽进发,他们多数还未配发武器,只是随身携带样式统一的行囊,而且任何一支行进中的队列都只能听到脚步声,紧张、忧虑也好,兴奋、憧憬也罢,每个人都循规蹈矩、恪守本分,这便是德国军队!
进入城区之后,轿车一直沿着主干道行驶,前方的道路是干净整洁的,两边的建筑是宏伟气派的,而将视线向岔口街巷延伸,便能看到这座城市的另一面:古朴而崎岖的石板路,老旧且低矮的屋舍,乞丐、流浪汉还有衣衫褴褛的孩童,这些都是活生生存在于伟大帝都的。
在德国的皇宫区,夏树透过车窗看到了许多熟悉但又久未谋面的脸孔,随着战争的无限迫近,德意志各邦的王公贵族们纷至沓来,其中不少都是担任了军职的亲王、王子们。他们急切地想要了解局势的最新进展,想知道这场仗究竟有几个对手,持续的时间是否会像人们设想的那样短暂——无论结果如何,阴云密布的欧洲很快就会雨过天晴。
柏林宫,普鲁士的老皇宫,是柏林皇家建筑群中最为恢弘气派的一座。汽车将夏树和他的副官送到了柏林宫的正门台阶前,刚一下车,夏树抬眼看到了威廉皇储同符腾堡公爵阿尔布雷西特、巴伐利亚王国的储君鲁普雷希特站在一起,三人的年龄、身材以及军衔不尽相同,他们此时最大的共通点就是即将统兵出征,32岁的威廉皇储指挥第5军团,49岁的符腾堡公爵指挥第4军团,45岁的巴伐利亚王储指挥第6军团。在施利芬计划中,这三个军团彼此相依,部署位置在“旋转的大门”中轴及两侧位置,他们的进攻任务不像第1、2、3军团那样火急火燎,第4军团只需平缓推进,第5军团以主力部队攻占法国的隆维和蒙梅迪要塞,第6军团的任务是紧紧钉住当面的法军部队,但它们的发挥同样决定着整个西线乃至整场战争的命运。
“殿下们,近况如何?”夏树径直走到他们跟前,没有行皇室的传统礼节,而是以军礼代之。
威廉皇储大概以为夏树问的是当下的形势,因而面带遗憾地回答道:“很不幸,我们的盟友之一,在危急时刻果然开溜了。”
就在德国对俄宣战的第二天,意大利国王正式通知德国和奥匈帝国,由于此次战争是以德、奥主动宣战引发的,按照三国同盟协定,意大利不承担参战责任,而是保持“善意的中立”。
看到意大利国王的来信,德皇威廉二世非常恼怒地将意大利斥责为“不贞的女人”。当然了,他此时应该记得,十几天在北海消暑度假的时候,他的幼子约阿希姆就推断意大利人会临阵逃跑,“最坏的状况”一一成为现实,只要他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不那么迷信的思维,就应该慎重考虑余下的告诫。
时隔两天再度飞抵柏林,夏树的意图并不是当面提醒威廉二世小心“雷区”。在副官吕特晏斯中尉手拎的公文包里,放着一份公海舰队主动出击的作战方案,尽管两前天同提尔皮茨一道说服了德皇,由于行动需要得到近海防御舰队、威廉要塞、海军航空部队的全力支持,而“海军存在理论”的支持者们又在暗中百般阻挠,夏树不得不将上层路线进行到底,只要威廉二世在方案上签署明确的指令,就等于拿到了一把尚方宝剑,至少在此次行动结束之前,它将是无往不利的。
符腾堡公爵毫不客气地嘲讽道:“胆小的意大利人,他们连北非的土著都打不过,岂敢插足这场真正的强国之战?”
“它的中立让法国人得以从南部边境抽调出好几个师驰援前线,同时让奥地利在西南边陲保留最低限度的防御。”夏树一副漫不尽心的语态,却让这三位拥有王室身份的重要将领有些尴尬:他们并非想不到这点,只是不愿提及,免得仗还没打就先动摇了军心。
威廉皇储最先收起尴尬,他亲切地揽过夏树的肩膀:“嘿,天才,既然开战之初海军没有大的举动,何不陪我一起去见识见识真正的陆上战争?”
夏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帮陆军出谋划策不是坏事,但他终究不是天才,能够兼顾多头,战争不比兵棋推演或者军事演习,还能以伶牙俐齿扭转局势,胜败两分明,自己必须全力以赴。
“在方便的时候,我一定去殿下的司令部长长见识,只是现在还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夏树朝他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