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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在位六十多年的弗朗茨,费迪南大公的许多政治观念都更加开明,他主张奥匈帝国内部的斯拉夫人应该享有更大的政治权利,进而使奥匈帝国从一个德意志人和匈牙利人共同掌权的“二元帝国”转变为“三元帝国”,但也正是基于这样的鲜明主张,奥匈帝国于1908年吞并了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引发波斯尼亚危机,并且加剧了俄国、塞尔维亚同奥匈帝国之间的矛盾。令他命丧之地——萨拉热窝,恰恰就是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地区的首府!

“上帝安排的命运,真是人力不可改变啊!”威廉二世哀叹道,“在寄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他提到说要去波斯尼亚检阅军事演习,我当时就觉得不妥,却只提醒他加强警戒,而不是劝他取消计划。如果我坚持邀请他参加基尔军港节,那么6月28日的时候,他和他的夫人应该在检阅我们的军舰,而不是置于斯拉夫人的枪口下。”

夏树有意叹了口气,低语道:“如您所言,上帝安排的命运是我们无从捉摸和改变的。其实在大公罹难前的一个星期,我以私人身份两度向他拍发电报,邀请他到基尔来参加庆典,大公两度回复电报,婉言谢绝了我的邀请。我想,他是那么地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够得到在维也纳得不到的荣誉——大公以军职身份指挥军事行动的时候,她与之同行便能够享受到同等待遇,而且,6月28日那一天正好是他们结婚14周年的纪念日。”

对于夏树所说的这些,威廉二世是很清楚的。其实不论私人邀请还是公事访问,每当费迪南大公带着他庶出的妻子索菲来到德国时,所享受的待遇同任何国家的王储及王储妃是没有任何差别的,但在奥匈帝国,在德皇一贯颇有微词的奥皇弗朗茨治下,这种冷遇从未消除,甚至直到大公夫妇结婚9年之后,奥皇才“稍发善心”,授予索菲霍恩贝格女公爵称号,允许她出入皇宫,但即使如此,宫廷的礼仪禁止她和她的丈夫同坐大公的马车,她也不能和他同坐在剧院的皇族包厢里。每逢宫廷大典,当索菲进入时,折门只开一半。据说当费迪南大公和他的妻子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维也纳宫廷时,奥皇弗朗茨震惊之余,竟觉得这是神对他的继承人所犯贵贱通婚之罪的惩罚,因而感到深深的敬畏……

良久的沉默,威廉二世慢慢收起了他那悲伤的感怀,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高傲和不可一世,用他那看似刚毅坚韧的语气说道:“希望我们能够用一场属于日耳曼人的胜利为大公和他的夫人献祭。”

夏树面朝大海,仰头闭眼:“是的,这将是日耳曼人同斯拉夫人以及凯尔特人的对抗,这将是一场伟大的、史诗般的战争,败者分崩瓦解、荣耀尽失,胜者则将成为欧洲的主宰。”

夏树的这种表达方式显然激起了德国皇帝自以为豪的勃勃野心,他紧接着最后一句话补充道:“也是世界的主宰。”

这时候,夏树却故意轻吁了一口气。

单独相处的状况下,威廉二世很容易察觉到一贯沉稳自信的幼子所展现的唏嘘之态。

“怎么了,约亨,是什么事情让你感到烦恼?”

按照设想好的套路,夏树开始表演,他故意露出自己少有的忧愁表情:“不瞒您说,陛下,我最近几天一直在失眠,难得睡着,也总是在做噩梦,而且梦中的一切让我感觉无比真实。”

“喔?说说你梦见了什么。”威廉二世好奇地问。

“我梦见德国人的餐桌上只有胡萝卜和土豆。”夏树答道。

威廉二世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尽管笑意没有平日的爽朗。

“战争是会给民众的生活条件造成一些影响,但最多几个月,德国人的餐桌上就会摆满丰盛的食物——用俄国的面粉和牛羊肉制成的面包、烤肉,还有法国的香槟和红酒。”

夏树的表情丝毫未变,他说:“陛下,我无意冒犯您的伟大意志,但是,我所担心的是英国的参战。正如我曾向您提交的一份军事备忘,如若英国追随俄法对我们开战——基于英法俄协约体系的约束作用,这种情况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我们将面临英国的海上封锁。战争持续多久,这种海上封锁就会持续多久,以我们目前的农作物、肉类和乳制品的自给率,德国的普通民众很快就会陷入半饥半饱的状态,填不饱肚子,人们对赢得这场战争的信心很快就会丧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