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够认真的分析它们的好与坏?物竞天择与慈心于物,真的就那般的水火不容?如今蛮夷大举入侵,我们自然应该一步一步的,努力让自己变强,去跟敌人讲仁慈,无疑是最可笑的事。但是等到我们终有一天变得强大,狠狠的打趴他们,那个时候,我们不妨拿着大棒,一边敲着他们的脑袋,一边跟他们讲慈心于物的道理,不肯听的,直接敲爆他们的脑袋就是。
“同样的,周礼崩溃,法家崛起,然而法家之法乃是帝王之法,帝王因法而强大,以之残暴,无人能治,所以用天命约束之。但是天命缥缈,脱离实际,如果早一点做出改变,以真正的民意代替纯属假想出的‘天意’,开启民智,令‘法’为百姓之法,而非帝王之法,未尝没有机会更进一步。即便这过程是曲折的,只要有勇气踏出去,终究是前进了一步,哪怕错了,我们也可以知道错在哪里,然后进一步分析问题,做出改变,而不是抱残守缺,口口声声圣人之言不可改,祖宗之法不可违……”
“但这就成了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典宏皱了皱眉。
“没错,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宁江笑道,“就是这个理……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不?”典宏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这些终非长治久安之道。”
“是的,这些都不是长治久安之道,但却是我们前进的步伐!”青年转身道,“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明明头疼,但是每一个人都当做头疼并不存在。乍听之下,这似乎是一件可笑的事,但是可笑吗?这几百年来,我们所做的事,岂不就是这般可笑?大周王朝所存在的问题,谁都知晓,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儒,却纷纷当做它们并不存在,终酿至这般境地。而现在,蛮族在北方大肆屠杀我们的子民,我们说,我们要谋求万事之太平,以德报怨,化解冤仇,这和贼匪拿着刀斧对准了我们的脑袋,头都要没了,我们却说我们要忍让,要从我们做起,化解仇怨,要追求永世和平之道,有什么区别?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头疼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医头,脚疼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医脚?”
典宏道:“这个……”
“算了,这个不重要!”青年挥了挥手,“他们不医,我来医,最多是医死人后,不要怪我。今天我们先不谈现实,就谈理念,谈圣贤之言,谈长治久安之法。”
外头的风雨越来越大,淅淅沥沥,敲击着外头的石地。水珠成串,从屋檐两侧的滴水嘴漏下,其中一处的下方,放置着大缸,缸中的水面,不断的溅起水花。
“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其实并不可怕,但这的确并非长治久安之法。”青年负着手,踱到厅口,看向外头的雨幕,“真正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要认清现实,进而分析它。我们要正视痛处,正视我们的头疼,然后认真的找出头疼的原因,分析其中的规律,并不断地尝试着解决它。
“万世不易之法,也许并不存在,但我们应该要有勇气踏出前进的步子,错的,我们重新走过,对的,我们继续往下踏去。我们不能停在前人的脚印里,然后说这个脚印,就是我们的万世不易之法,是绝对正确、不容置疑的真理。我们必须要认清楚,圣贤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在他们之前,不曾有过的视野,而我们应该站在圣人的肩上,继续往前看去,从而踏出下一步,而不是自甘卑贱的,被各种假圣人言的,别有用心的人踩在脚下。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够一步一步的接近我们心目中的理想。”
“可是,”典宏迟疑的道,“就算如你所说,我们应该站在圣贤的肩上,往前踏出下一步,但是,究竟该如何踏?没有一个方向、一个准则,最后还不是沦为空想?”
“方向是有的,而且一直都在那里!”青年负手道,“虽然我觉得,就任由大家各自空想,百花齐放,百家共鸣,每个人都踏出各自的脚步,逐一试验,也未尝不是一个可行的做法,但是,如果非要我说的话,我认为,如果要让踏出的每一步都在真正的实地上,其实只需要一个坚定的基础。”
“什么基础?”
“格物致知、实事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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