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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下旬,高温席卷了京城,地面烫得犹如冒着热气的蒸笼。

京城外,聚齐着在北方的战乱中,逃过湟河的百姓,北方的战争虽然暂时结束,但他们却已经是无家可归。有人在城外施粥,衣衫褴褛、排着队的百姓,在互相搀扶中,沉默的往那稀得几乎难见米粒的施粥点慢慢移进,不时有人在这炎热的天气下,倒在路边,然后再也无法醒来,过了一会儿,便会有人前来,无言的将尸体拖去埋葬。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另一边的人群中,肥肥胖胖的商贾下了车,身边有仆人大声吆喝。过了一会,有人颤声回应着,然后,那商贾将一袋米扔到了枯树边的某个男子面前,仆人们将那男子抱着的女孩抢走,女孩嘶哑的哭喊,那男子用颤抖的手抓住面前的米袋,匍匐低头,然后就那般一直沉默着,直到女孩被马车带走,永远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城门的两侧,聚集的流民无疑是最多的,然而死死把守着城门的兵士,让每一个流民都无法进入。京城里的百姓,依旧忙着自己的日子,如同外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染水河边,那去年曾出过状元郎的宅院,此刻也早就高价租给了其他人。

湖中,游湖的公子哥儿、千金小姐,比往年这个时候还要更加的多,其中原因谁也说不清楚。湖中的歌女唱着的,除了那首“红藕香残玉簟秋”,便多半是去年的状元郎的旧词,只是在去年五月,状元郎离开京城后,就再也没有出过新词,有人说他是因为长公主的死,无心诗词,也有人说他不务正业,做些离经叛道的事儿去了。

国子学府里,去年燃起大火,烧死十几个太学生的四门馆,早已经清除了废墟,正在重建之中,内城之中,景龙门那陨石造成的大坑,却依旧是触目惊心,就像是被猛兽嘶咬过的伤口,再也无法愈合。

皇宫之中,某个华丽的宫殿里,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在精美而又清凉的白玉床上滚了两滚,床边的两侧,两名宫女拿着大大的、漂亮的宝扇为她扇着风。这样的天气下,即便是一向爱玩的她,此时此刻也已不想再出门。

“红蝶!”一个衣裳轻薄但却华美的女子,来到了殿门前。女孩儿抬起头来,脆生生的唤了一声“母妃”。那女子来到床边,微笑道:“怎么不去走走?”

女孩儿在玉床上又滚了一滚,通过娇嫩肌肤与冰凉玉床的接触,将身体多余的热气散去。她哼哼两声:“外面这么热,我才不出去,不要想把我骗出去。”

“好吧!”那衣裳华美的女子轻轻的道,“那我就不告诉你,那位你最喜欢他的词儿的状元郎,正在外头等着你父皇召见呢!”

第二十章 蛮胡百万家国凶

宁江身穿按品制,唯有从三品以上才能穿的大科纳凌及罗制成的长衫,头戴远游两梁冠,腰系紫带,立在殿门前。

随着司礼太监的喊声,他踏步入殿,被引到龙榻之前。殿中放置着冬天保存在地窖中,现在取出的冰块,这里的温度比外头凉爽许多。

天子的气色并不太好,从正月底的泰山封禅之后,便一直病到现在,此刻看到被召唤而来的青年,倒是振奋了一些,待青年施完礼后,道了一声“免礼”,然后让太监赐座。

这里算是深宫,天子卧病在龙榻上,虽然说是赐座,但不可能真的搬来椅凳。太监取来竹席,青年以古礼席地正坐,矮了天子一头。

天子道:“你这一次大破蛮兵,解了兵逼京城之危,朕却只将你授了个从三品的护军,你可有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