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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江立在石墙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同时在心底计算着这些人的距离。攻城车和各种板架越来越近,那些原本是属于大周王朝一份子的兵士沉默着,仿佛早已不将自己当成活人,也许停止思考对他们来说是最简单的一件事。

石墙上的兵士举起了手中的弓,最前方的降兵以盾牌保护着攻城车。虽然已经进入了一箭之地,然而宁江并没有让己方的箭射出。直到那些蛮兵驱赶着这些降兵,已经极度接近石墙,攻城车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冲向寨门,他才猛一抬手。

在他的后方远处,六名士兵拿起火把往前一伸,另有几人拉动了什么。几乎是同时的一声“呼”,六块着火的巨石竟然从墙头飞过,砸向了后方的蛮兵。六颗火石犹如六颗流星,令得敌人纷纷抬头。着火的巨石砸入人群之中,十几名蛮兵受到波及,倒下一片。

这些蛮族驱赶着兴阳府的降兵,原本还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受到投石车的攻击。一般来说,投石车都是放在阵前,只因为飞石的抛射很难控制,若是前方是己方的军队又或军事建筑,不小心被自己的飞石砸中,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是宁江放置在后方的六架投石车,却是经过了大幅的改造,如同另一个时代里北宋所用的重式投石车一般,采用了扭盘和转轮,只需要十几人甚至几人就可以操作,更不需要每次发射,都由几十人在那里拉索,射程更大,精度更准,也正因此,能够藏于后方而不用担心发射时,因无法控制飞石而砸到前方的建筑。

六颗涂上猛火油的巨石,声势惊人,但造成的杀伤,在动辄以千为单位的战场上,其实并不太多,只是本以为自己还在华夏士兵弓箭射程的蛮兵,遭遇到超出意料的攻击,气势上又不能退,于是干脆奋勇向前。

“射!”随着宁江一声令下,墙头上的弓箭手终于射出他们手中蓄势于久的弓箭,却是置已经冲到墙下于不顾的那些降兵于不顾,直接射向进入射程的蛮兵。

第一波箭雨通常是最有效的,成片的蛮兵倒了下去。而战斗则在那些降兵的犹豫中,进一步打响。嘭嘭两声,两罐点了火的猛火油最先砸中寨门前方的攻城车,黑油随着瓷罐的破碎泼洒在攻城车上,攻城车瞬间着火。石墙呈一线延伸开来,梯架搭上,箭雨射下,火油泼洒。啊的一声,随着被烧开的热油的倒下,几名攀在梯上的降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满身糜烂的掉了下去。

这些华夏的降兵,几乎在战斗的开端,就被急剧的消耗着,稍有退意就被身后督战的蛮兵砍杀,试图攀墙不过是死得更快。但是那些蛮族却极是勇猛,一段梯板成功的搭在了石墙上,嗖的一声,试图往梯板上扔猛火油的兵士被墙下一名力大无穷的蛮族勇士射杀,猛火油砸在他自己脚下。

几名蛮兵率先跳上墙头,周围的华夏兵士冲上前来,强行把他们刺了下去,然而更多的蛮兵正在冲上梯板。

呼!一名蛮族勇士竟踩着着了火的攻城车,跳上了墙头,狼牙棒快速挥舞,瞬间就击飞了四名兵士。另一边的陈天涯抢上前去,宝刀与狼牙棒狠狠的对撞了几下,两侧兵士抢来,发现不敌的蛮族勇士竟又跳下了墙头。

更多蛮兵杀了过来,新一轮的火石也刚好越过石墙,砸在他们中间。石墙的存在,虽然有效的迫使这些身强体壮、叱咤草原的蛮兵打起了攻坚战,但就算靠着那魔术一般的“水泥”,搭建的时间也还是短了些,高度还不及那些小县城的城墙。一块块梯板搭上,一个个缺口被撕开,然后又被血肉之躯补上,鲜血在墙头不断的泼洒。怒吼声,惨叫声,尸体从墙上滚落,到处都是熊熊的火焰。

蛮兵后方,木不孤坐在新建的木台上,颈后的肉包隐隐的鼓动着,仿佛有无穷的怒气在他的体内燃烧。他的兵士在前方进攻对方阵地,原本应该无坚不摧的蛮族猛士,竟然陷入了焦灼的拉锯战。上一次虽然被迫退兵,但是对方的伤亡数倍于他们,前些日子,他派在外头的三百蛮骑,还大破对方派出的千名装备良好的精兵,在他的想象之中,对方的士气应该低落到极点才对,然而古怪的是,那些华夏人的斗志竟然不减反盛,全然不合常理。

木不孤并不知道什么兵法,只是草原上那残酷的环境,让他有着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无法带着狼群从猛虎身上咬下肉来的狼首,通常就会成为群狼怒火下的牺牲品,他就是在这样的竞争中,一次次的取得胜利从而最终脱颖而出。而现在,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跟随着对方的步调走,但他却已停不下来。

他猛然站起,手持狼牙棒,发出愤怒的吼声,更多的蛮兵涌了上去。两千名精锐骑兵,则在攻打敌人阵地的蛮兵后方,来回驰骋,大壮己方声势。炎热的夏日里,气焰进一步掀高,滚滚的尘土间,黑烟弥漫而来。

蛮兵如同浪潮一般冲上阵地,木架推起,木架掀翻,板架搭上,板架着火。蛮兵一次次的杀上墙头,又被一次次的捅了下去。这些蛮兵实在是凶悍强壮,防守方的压力越来越大。然而不断砸在阵前的巨大火石,以及猛火油燃烧后滚起的黑烟,也让这些凶悍的蛮兵难以组织起有效的进攻次序,虽然在许多点都给防守方造成强大的压力,但终究是无法一鼓作气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