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江摇扇道:“褒老定下的题目是由‘春’和‘景’延伸开来,路兄却是把‘春’和‘景’写得太死,以至于难以延伸,最后不得不强行拔高安上主题,以景喻情,安上一个‘愁’字。然而前面的春景和最后的‘愁’字,根本扯不到一起,如果没有这最后一句,还可以算是中庸之作,加上这最后一句,反而落到了下乘,如果要小弟来评价的话,那就是七个字……为赋新诗强说愁!!!”
路知远的脸一下子憋红起来,其他人彼此对望,也不由得暗自点头。路知远的这首《春江月景》虽然是以景喻情,但情和景之间的确是存在着严重的割裂问题,单从前面三段景物描写,无论如何也无法跟最后的“空断肠”联系在一起。
路知远自然也知道,他的确是将春景写得太过,进了死胡同,不得不在最后强行安插了一个主题。
然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诗作讲究的就是要么借景抒情,要么文以载道,没有一个明确的“情”或“道”作为主题,那充其量就是一首精致的写景诗,档次上不去。
更何况,褒老的题目就是要以春和景进行“延伸”。
对于抓着这一点来做文章的宁江的评断,他的确是无话可说,而这也证明了,宁江“评诗”的眼光的确是犀利。
宁江却又继续摇扇道:“可惜!可惜!小弟这些年都在家中为亡父守孝,未曾出门,近来闻得岳湖上元宵诗会,才子云集,所以过来凑凑热闹,没有想到,连这样一首画蛇添足的中庸之作都可以被列入甲等,看来这元宵诗会……也不过如此啊!”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如此猖狂的话语,配上他潇洒摇扇的姿态,根本就是在说:“我不是针对谁,只不过在座的都是垃圾。”
这一下,莫说群情激愤,就连褒老、宋松平、曹剀定这一位进士两位举人脸上都开始挂不住……把路知远的诗作列入甲等的可是他们。
平心而论,路知远的这首诗作固然有缺点,但除了那少数的一些亿里挑一、能够流芳百世的诗作,什么样的诗挑不出缺点?至于说“为赋新诗强说愁”,这可以说是天下才子的通病,把所有的诗作集合起来,可以说十首诗里至少有七首是这个样子,纵连褒老年轻时也不例外。
而考虑到路知远把春风、月影、水光、柳条等结合起来,构成“湖光春色”的巧妙,以及基本上无错可挑的景物描写,虽然有些不足之处,但给一个“甲”可以说绝无问题,更何况从褒老给出题目到他交诗,不过就是短短时间,纵然在“借景抒情”这方面有所欠缺,也不是不可原谅。
褒老呵呵的笑了两声,心中想的却是:“猖狂,实在是猖狂!!”路知远的这首《春江月景》可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他这一辈子作了不知多少首诗,能够达到这种层次的也不过就是数首而已。
宋松平暗自恼怒,其实宁江点出的问题,他如何看不出来?但是说到底,这诗中的问题可以说是绝大多数人都免不了的,既然是大家都避免不了的通病,自然也就被无视了,能够避免这种问题的人基本上都能够千古流芳,但从古到今,真正能够千古流芳的诗人又有几个?
纵连曹剀定也在暗中摇头,心里想着这下子难办了。宁江这一句话,基本上把这场元宵诗会上的才子全都贬了进去,以后在临江郡的文人圈里,也可以不用混了。
曹剀定让左良朋伪装成“高人”前去忽悠宁江,说他先有大福后有大祸,把宁江唬的一愣一愣的左良朋回去后都还大笑不停。为了让宁江真的相信自己下半年会有大祸,早点迁走祖坟,把小鹦鹉洲捐给官府,曹剀定正在想着该怎么给这小子制造“大福”。
没想到,还没等他给这小子弄出个大福来,这小子竟然就先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