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羲说这些话的目的,陈文焉能不知,只是他虽然崛起于江浙,但是他却从未把江浙的士绅,尤其是那些东林余孽们看作是自身集团的一份子。
一直以来,陈文依靠的是江浙明军这个军事政治集团,以及他们背后的军功地主阶级和新兴的工厂主,乃至是萌芽阶段的资产阶级,他从来都是这些阶级的代表。可笑很多儒家士人因为陈文对士绅的严厉而将他斥之为黄巢、李自成般的人物,也实在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在陈文看来,儒家士人愿意融入其间,就先要经过文官训练班和华夏复兴会的改造,或是重新确立了阶级属性,否则一样得不到集团内部的认同。事实上,陈文在启程南下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可能会与黄宗羲之间出现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情况,如今看来,却也是一份先见之明。
交换了几句没有任何营养的废话,陈文便起身告辞。对此,黄宗羲也是无可奈何,只是以着陈文如今的地位、权势,他反倒是要为那些未来改革的潜在反对者们担忧,因为陈文有着更加坚定的决心和狠辣的手段,很多更是前所未有的手段。
一夜未眠,到了第二天一早,黄百家带着王翊的女儿,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前来向黄宗羲问安。
晨昏定省是侍奉父母的日常礼节,黄百家是黄宗羲的儿子,自是做得没有丝毫错漏,而王翊的女儿,这些年在王江的母亲、妻子以及孙钰的妻子易青和陈文的妻子周岳颖的教导下也是份外的斯文有礼,持礼甚恭,便是黄宗羲也挑不出丝毫的毛病,直感叹王翊有女如此。
行过了礼,黄王氏便被她的夫君支走,黄百家则在家中侍女、奴仆退尽之后向黄宗羲问起了昨天的事情。
“这些事情你无需知道,只需知道,新婚燕尔,但也不可忘了读书。八股要读,文官训练班的那些教材也要读,不光是你,你的两个兄长也是如此。为父是不打算再入科场了,你们要尽快考下个功名才是正途。”
说过了这番话,黄宗羲心中的郁郁却已经无法散尽。眼见于此,他便摊开了一份稿纸,提笔便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大字——行朝录·齐王世家。
笔落字显,齐王二字跃然纸上,黄宗羲仔细的看了看,却觉得是份外的碍眼,干脆将稿纸团成了一团,随手扔在地上,继而在下一张稿纸上写下了“行朝录,越王世家”这几个大字。
只不过,这一次,他却还是有些不太满意,但却一时间也拿不下注意来,干脆也不再纠结于这个篇名,直接提笔写起了内容。
“越王者,陈氏也,讳文,小字辅仁,北直隶天津卫人士。其先祖讳三四……”
“父亲大人,为何要用越王,那不是孙逆可望矫旨册封的封号吗?”
黄百家侍立在侧,却显然是摸不清其父的想法。只是听了儿子有此一问,黄宗羲确是冷哼了一声,继而言道:“越王,乃是两蹶名王、光复南京酬功之赏,当时孙逆可望乃是秦王之尊,代天子行国事。而齐王之封,则是此天下枭雄吞噬友军,逼迫天子而得,修史者当秉笔直言,你这小子,懂得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困境(上)
无论是黄宗羲,还是其他士绅,有此一举,也无可厚非。如今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偏居西南一隅的永历朝廷别说是收回权柄了,光看四川的夔东众将,自身分崩离析只怕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北方的清廷,那更是陈文的手下败将,活生生的江浙明军赶出了江南半壁,就算是编练新军,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